五華山，乾清宮，西暖閣。
“呵呵”
龍座上的朱皇帝，挺直龍軀，手撫厚重的大砍刀，目光冷冽，環顧群臣，呵呵冷笑。
沒錯的，都到了這個份上，他這個朱皇帝，肯定是不能慫蛋的。
誰來勸都沒用的，這是中華皇權和臣權的第一次對決，誰慫了，誰以後就是孫子。
更何況，並不是所有的六部重臣，都站在大西南的那一邊。
兵部鄒簡臣，侍郎金光，戶部王夫之，工部王文簡和趙爍，全部沒有站出來呢。
尤其是鄒簡臣和王夫之，這兩個家伙，這一次站穩了腳跟。
但是，沐天波和楊昌彥，這兩個雲南仔，這時候也做了牆頭草啊，讓朱皇帝很惱火。
唯一的安慰，就是右側的武將們，這一次都很老實的。
今天晚上，一個個的，很乖巧啊，全部清一色的低頭慫腰，進入了裝死狀態，不想惹禍上身。
“呼、、”
醞釀了一會，怒火中燒的朱皇帝，深吸一口氣，盯著這幫鐵頭娃，冷言冷語，開口訓斥︰
“祖制”
“戰功”
“舊港侯”
“張尚書，龔尚書，說得好啊”
“一個個，朝廷重臣，以為朕是腦殘，還是不識字啊”
“你們所謂的戰功，是大西南的戰功吧”
沒辦法啊，對付文臣，就得是文斗，用嘴皮子說服他們，或是佔據道德制高點。
沒看到嘛，這幫老狐狸，看著手拿大砍刀的朱皇帝，一點都不怵啊。
沒錯的，這幫老狐狸，算是摸準了朱皇帝的脈搏，知道是不會動手的，畢竟不是對付武將。
當然了，這時候的朱皇帝，肯定是不能慫蛋的，更不能婦人之仁。
沒看到嘛，兩個剛剛入朝的江南人，盧若騰和冒闢疆，都是目瞪口呆，眼巴巴的望著呢。
“張尚書”
“朕問你啊”
“抗清十幾年，江浙義軍，三入長江，攻城略地，是不是戰功？”
“好的，就算這些戰功，都是很早以前的”
“前年，去年，滿清十萬大軍，打穿了整個大西南，圍攻滇西”
“那時候，江浙義軍，張蒼水為首的文武群臣，有沒有出兵？”
“沒錯，他們出兵了，盡起精銳，老弱病殘，全部出動了”
“兵臨南京城，太祖的龍興之地，震動大江兩岸，響徹九州大地”
“張蒼水的義軍，甚至都殺到了蕪湖，收復了徽州、寧國、池州、太平，四府三州二十四縣”
“朕問你，還有你們大明的重臣，這些功績，算不算是戰功？”
是的，去年的北伐大戰，即便是失利了，但功績還是擺在面前的。
當然了，霸道專橫的朱皇帝，有意不提鄭成功，就是不想扯上廈門的鄭氏海盜集團。
江浙義軍，為了響應朱由榔的皇命，圍魏救趙，出兵大江南，圍攻南京城，這就是戰功啊。
更何況，張蒼水的義軍，都是蝦兵蟹將，能收復四府三州二十四縣，也算是戰功赫赫了。
“呃、、”
為首的張佐宸，面對氣勢洶洶的朱皇帝，內心還是比較發怵的，呃了幾聲，避開朱皇帝殺氣眼神。
沉思了一下，鋼牙一咬，梗著脖子，繼續抬起頭，繼續硬剛朱皇帝，開口反駁道︰
“回稟陛下”
“但是，他們敗了啊”
“近乎是全軍覆沒，損兵折將無數”
“正是因為他們的慘敗，滿清韃子，才會肆無忌憚，派出大量的精銳，繼續圍攻大西南”
“同樣，就是因為江浙義軍，十幾年來，毫無建樹，寸土未得”
“滿清韃子，才有膽子集結十幾萬精銳，圍攻川滇黔，為所欲為”
“這幫狗韃子，這是要亡大明的國祚啊、、”
說完後，老辣老成的張佐宸，已經是雙眼發紅了。
沒錯的，內心苦啊，這麼多年，大西南朝廷，被滿清韃子圍攻，傷亡了無數將士，差點亡了國祚。
之所以是這種局面，還是外圍的明軍友軍，太廢柴了啊。
尤其是江浙義軍，十幾年如一日，一直都是這麼廢柴，屢戰屢敗啊。
這就導致了，滿清韃子，可以放心大江南，調集所有的精兵，去圍攻圍剿大西南，肆無忌憚啊。
尤其是去年，滿清韃子，西征失利之後，一直滯留在貴州和廣西，打算卷土重來啊。
歸根結底，還是江南人的北伐失利，讓滿清有了幻想，想反敗為勝呢。
“呵呵”
龍座上的朱皇帝，看著頭鐵的張佐宸，目光陰冷，繼續呵呵冷笑。
再環顧下面的群臣，發現大部分人，也都是這個表情，好像都在說，江南人就是廢柴，屢戰屢敗。
沒錯的，這時候的盧若騰和冒闢疆，早就低頭不語，也進入了假死狀態。
沒辦法啊，他們是沒臉反駁的，這就是江南人的弱勢弱點，被整個天下人恥笑的痛點。
“呵呵”
“江南人，沒功勛？”
龍座上的朱皇帝，呵呵冷笑，霍的一下猛地站起來，盯著地底上的一群鐵頭娃，怒目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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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了”
“朕告訴你們，那是大錯特錯”
“如果，這十幾年來，沒有江浙義軍”
“先帝，前朝，永歷朝，可能早就沒了，你們，還有朕，也站不穩這里”
“整個大江南，幾個省，幾十個州府，幾百個縣，有天量丁口，財富和物資”
“滿清韃子，如果沒了江浙義軍，就徹底沒了後顧之憂”
“到時候，這幫狗韃子，就能利用大江南的人力物力財力，實現以戰養戰”
“大西南，才幾個省，才幾個丁口，土地貧瘠，崇山峻嶺，世襲上千的土司土王八”
“單憑手頭上的丁點實力，你們拿什麼去跟滿清爭斗？人家就是用人命堆，也能把你們堆死”
“當年的蒙元韃子，不就是這種戰略嗎？”
“憑借其偌大的國土國力，關內關外，華夏中原，豪橫的人力物力財力”
“南宋怎麼樣？出了武穆，韓世忠，孟珙，吳 ，宗澤，虞允文，等等，一大堆名將”
“整整打了45年，很能打吧，對吧，最後還不是被活活熬死了”
沒錯的，兩世為人的朱皇帝，已經說的很不客氣了，撕開了這幫人的偽善面孔，不留體面了。
是的，大西南派系，大江南派系，文臣武斗，總有一天，都要正面踫撞的。
只是，精明的朱皇帝，也想不到，這一天，會來的那麼快。
當然了，既然擺出來了，出現了博弈，朱皇帝就不能袖手旁觀，裝死裝睜眼瞎。
剛才，張佐宸說的，是沒錯，江南人打仗，是一塌糊涂，屢戰屢敗，沒啥過人的戰績。
但是，這並不代表著，整個江南義軍，就沒有功勛功績。
整個天下，都是一盤大棋，分不開，扯不清，不能單獨的拎出來說事。
在朱皇帝的眼里，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江浙義軍，反而是有功的，有大功績的。
沒錯，十幾年來，滿清韃子，要是沒有江南義軍的牽制，擔心他們搞偷襲。
也許這幫韃子，早就沒了後顧之憂，跟蒙元韃子一樣，席卷了整個大西南，干掉了所有的殘明勢力。
至少有一點，南宋的戰績，比南明強悍多了，跟蒙元打的有來有回，堅持了45年。
所以說，沒有江浙義軍的玩命堅持，永歷王朝，別說是十年了，能堅持兩年，就是朱和尚顯靈了。
所以說，朱皇帝要不是忌憚這幫人，一群鐵頭娃，張蒼水的爵位，可能就不是侯爵了。
“呵呵”
“你們有的人”
“不要不服氣，也不要心里面，想著小九九”
“朕再問你們一句”
“你們都是一把年紀了，最年輕的，也是四十多”
“你們都是讀書人，是能臣干吏，大明的功勛大臣”
“難不成，你們就甘心，一輩子窩在大西南，這個山溝里，崇山峻嶺，混吃等死嗎？”
“朕今天，就放下話來，朝廷的東征北伐，少不了江南人”
“將來的朝廷，也少不了江南人的參與”
“這個天下，是朕的，是朱明皇室的，也是諸位臣工的”
“驅除韃虜，光復華夏，這不是口號，更不是喊幾句，萬歲聖明，就能唾手可得的”
說完以後，滿臉黑線的朱皇帝，一屁股坐下去，端起大茶缸，狠狠灌了幾大口老參茶。
是啊，為了對付這幫老頭子，一口氣噴了那麼多大實話，口干舌燥啊。
但是，這個話，朱皇帝是不得不說的，必須光明正大的說出來，噴死這幫老不死的。
既然，這幫鐵頭娃，玩命磕頭，拼死勸諫，不顧體面了，朱皇帝也不會給他們留體面。
是的，這就是人性的自私，對權勢的痴迷，不肯分享到手的權力。
這幫老桿子，口口聲聲，萬歲萬年，大明國祚永存，光復華夏，東征北伐。
到了關鍵的時候，又不願意分享權力，分出一塊蛋糕，給江南派系，是典型的光說不練假把式。
整個大江南，歷朝歷代，就是文壇聖地，出了無數的才子進士狀元，閣老重臣。
即便是打仗一塌糊涂，屢戰屢敗，那幫江南人，也有自己的自尊和底蘊。
兩世為人的朱皇帝，很清楚，如果不給好處，不認可江南人的功績，他們是不會拼命的，入朝都不可能。
同樣，下面的鐵頭娃，就是一體兩面的體面人，看上去是體面人，為人處世，卻是沒的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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