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病房斑駁的窗戶,灑在白色的床單和冰冷的醫療器械上,卻驅散不了病房內那股壓抑的氣息。陳文欣半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血色,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虛弱。听到病房門被推開,她費力地轉過頭,看到孫覆雨走了進來,聲音微弱地問道︰“老孫,怎麼樣?”
這些日子,陳文欣被折磨得苦不堪言。體內的重金屬仿佛附骨之蛆,始終排不干淨,不僅如此,還導致身體必須的金屬離子大量缺乏,進而引發了電解質紊亂。在同步大量補鉀的同時,還得時刻進行嚴密的血鉀濃度監測,一刻都不敢松懈。
而且,那些重金屬中毒的後遺癥在她身上一一顯現,時而心率失常,心悸得仿佛心髒要跳出嗓子眼;時而嗜睡,意識模糊得如同置身迷霧之中;又時而煩躁不安,情緒像脫韁的野馬般難以控制。
還有一件讓她無比尷尬的事,由于連續服用藍色膠囊,現在她的尿液、汗液都是藍色的,就連眼簾處的皮下血管都呈現出不自然的青藍色網狀紋路,她常常忍不住擔心,再這樣下去,那抹青藍色會不會像藤蔓一樣,慢慢布滿她的整張臉,讓她成為人人眼中的怪物。
“放心吧,藥不會斷的,你也知道海外大批量的轉賬是需要時間的,藥從大漢運過來也需要時間。” 孫覆雨走到床邊,輕輕握住陳文欣的手,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 陳文欣听後,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緩緩吐出一口氣說道。
“對了,微微呢?” 孫覆雨環顧了一下病房,發現旁邊的床位空著,便開口問道。
“出去透氣去了吧,剛才我睡著了。” 陳文欣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旁邊的空位,有氣無力地說道。
“薇薇的情況怎麼樣?好些了嗎?” 孫覆雨轉過身問道。
陳文欣臉色一下子暗了下來,眼中滿是憂慮,輕輕搖了搖頭︰“時常忘記自己是誰,有時候依然會莫名其妙的發脾氣。”
“唉!本來都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成了這個樣子?難道咱們一開始就錯了嗎?” 孫覆雨眉頭緊緊皺成一個川字,雙手不自覺地抓著自己的頭發,一臉的懊惱與困惑。
“咱們有什麼錯?為人父母幫助自己的孩子不是應該的嗎?錯就錯在當初沒有下狠手,讓李霞那個小賤人直接去死。” 陳文欣眼中冒著凶光,聲音中帶著一絲恨意。
孫覆雨看著陳文欣那充滿恨意的眼神,還有她眼簾處那不自然的青藍色,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見孫覆雨沒有說話,陳文欣又接著說道︰“老孫,不如你去問問那個劉正,他們那個什麼炎黃醫藥,有沒有能治療薇薇後遺癥的藥,你說要是咱倆都走了,以後薇薇該怎麼辦啊?”
就在這時,剛從外面走進病房的孫薇薇听到母親的話,有些倔強的說道︰“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薇薇,你手里拿的那是什麼?” 孫覆雨第一眼就注意到孫薇薇手上的東西,那模樣看著似曾相識。
“我從家里拿的。” 孫薇薇皺著眉頭,臉上帶著幾分茫然,說完眨了眨眼楮,又伸手撓了撓頭,她感覺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又被自己忘記了。
“你什麼時候回家了?拿過來我看看。” 孫覆雨說著,朝孫薇薇伸出手。
孫薇薇把手里的東西遞給孫覆雨後,便默默地走到旁邊的病床坐下,目光呆滯地盯著病房內的牆壁發起呆來,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薇薇,你,你,你..” 當孫覆雨看清手里的東西時,心髒猛地一揪,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雙手也微微顫抖著。這可不就是他們家每天都要用的便攜式檢測儀器嘛,只是此刻已經被摔得七零八落,不成樣子了。
孫薇薇則坐在病床上,沒有任何的反應,嘴里無意識地做著咀嚼的動作,眼神呆滯。
看到臉如肝色的孫覆雨,陳文欣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老孫,怎麼了?”
“這是咱家的檢測儀器,被薇薇給摔壞了。” 孫覆雨滿臉絕望,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
陳文欣一听,頓時怒目圓睜,大聲怒斥道︰“老孫,你可別瞎說,你怎麼知道是咱薇薇摔的?”
“我瞎說?你忘了薇薇這些天摔了多少東西了嗎?除了她我想不出還有誰會傻到把唯一一台能迅速檢測重金屬中毒的儀器給摔壞。”
孫覆雨氣得渾身發抖,說完,不等陳文欣再有任何反應,便緊緊握著那只剩下一個框架的儀器,心急火燎地轉身急忙去找孫覆海。
孫覆雨走後,陳文欣看著那個又縮在牆角的孫薇薇,心中一陣刺痛,試著輕聲叫了聲︰“薇薇。”
只見孫薇薇像只受傷的小動物,蜷縮在角落里,眼神中滿是驚恐,身子還微微地顫抖著,仿佛周圍隱藏著無數可怕的東西。陳文欣看著她這副模樣,心疼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錯了嗎?難道真錯了嗎?”
陳文欣雙眼失神,淚水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緩緩滑落,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病房里安靜極了,只有她那帶著哭腔的低語在空氣中回蕩。
現在,唯一一台能迅速檢測重金屬中毒的儀器被孫薇薇摔壞了。別人她倒不太擔心,她擔心的是孫覆雨和孫薇薇。沒有這台儀器,就意味著他們沒辦法在第一時間知道是否中毒,而重金屬中毒一旦延誤,後果不堪設想。
經過這些天如同地獄般的折磨,陳文欣已經深刻見識到了重金屬鉈的毒性有多麼可怕。那看不見摸不著的毒,就像一個隱藏在暗處的惡魔,一點點侵蝕著她的身體和神經。她有著切膚之痛,每一次心律失常時的心慌,每一次心悸帶來的瀕死感,每一次嗜睡和意識模糊中的掙扎,都讓她刻骨銘心。而這一切,還是在能夠及時發現中毒的情況下。
她實在不敢去想,如果哪天孫覆雨和孫薇薇不小心中毒了,卻沒能第一時間檢測出來,那會是怎樣一幅可怕的場景。
其實也不是不敢想,也許是她內心深處不願意去面對那可怕的場景。她娘家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親人們死前遭受的那些慘不忍睹的折磨場景,就像電影般在她腦海里不斷放映,那畫面太恐怖了,讓她連做噩夢都能被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