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星醫院略顯陳舊的走廊里,白熾燈光暈有些昏黃。
劉正在等李小胖和楊青青,他們在收拾李霞和李飛住院時從家里帶來的東西。這時,身形微胖、頭發有些稀疏的趙院長匆匆找了過來。
趙院長臉上帶著一絲急切,徑直走到劉正面前,開口說道︰“老劉,關于咱們醫院和炎黃醫院共建友好醫院這事兒,你看現在怎麼說?”
劉正神色平靜,淡淡地回答道︰“老趙啊,炎黃醫院那邊沒問題,就看你們什麼時候能申請到批復了,上面不批你也沒辦法不是嗎?”
對于這個年代的一些事情劉正還是很清楚了,只要是涉外的,審批流程那是多了去了。
以這次共建友好醫院為例,流程是這樣的︰先是醫院內部經過一系列討論做出決策,然後報到主管局或者部委去審批,接著還得經過外事部門這一關,最後還得去備案。這是一個自下而上,再自上而下的過程。
而且所有審批,首要考量的永遠是政治和安全因素,業務和技術因素只能排在後面。
那些公文,得在各個部門之間一層一層地流轉,只要其中任何一個環節,某個辦事員稍微提出點疑問,整個流程就可能中斷,或者被退回重辦。整個審批過程,短則數月,長則一兩年,那都是常有的事。
要是想讓這事更容易通過審批,只能退而求其次。比如派遣醫生去炎黃醫院進修,由醫院這邊牽頭,再以個人的名義提出申請,這樣相對來說會簡單一些。但即便是這樣,同樣也必須經過嚴格的、自上而下的報備和審批。
至于最終選擇哪一種方式,那就得看趙院長怎麼抉擇了。
趙院長听著劉正的話,原本帶著期盼的臉色瞬間一僵,變得有些難看。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眉頭微微皺起,心里暗暗懊惱,自己作為體制內的人,怎麼就疏忽了這關鍵的一點呢?這些天光顧著高興了,壓根兒沒仔細去想該采取什麼策略。
劉正三人收拾好東西,轉身朝著走廊盡頭走去。
趙院長的目光追隨著劉正三人的背影,看著他們漸漸遠去,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過,他並沒有陷入沮喪之中,畢竟只要提出了申請,不管審批的時間是長是短,總歸是有一線希望的。劉正臨走的時候也說了,只要審批能夠順利下來,炎黃醫院那邊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對于趙院長來說,這多少也算是一個好消息了。
三人回到95號院,劉正跟著李小胖往他家走去。他得幫著說服李嬸。
李霞和李飛身上發生的事,李小胖一直沒敢跟她說,畢竟李嬸都七十歲了,身子骨也不如從前,實在怕她承受不住這個刺激。
李小胖和楊青青或許都沒辦法說服李嬸,但劉正不一樣,他們心里都覺得,劉正肯定行。
屋里光線有些昏暗,李嬸正坐在舊藤椅上還沒有休息,很明顯是在等李小胖和楊青青。劉正滿臉堆笑,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李嬸跟前。耐著性子,從家長里短說起,一點點繞到正題上。
直到劉正說炎黃集團那邊實在是缺自己人,不得已把李霞和李飛調了過去。李嬸一听,孩子們有本事了,能幫到劉正了,自然也就沒什麼意見。不過,劉正也承諾了,過年的時候肯定讓兩人回來團圓。算是把這件事給搞定了。
回到家後,也差不多快十一點了,沖了個澡就去休息了。
...............
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稀稀落落地灑在劉正家的飯桌上。劉正剛吃完早飯,正端起茶杯,準備喝口茶歇歇。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
劉正起身,打開門。
只見門口,街道辦的一位干事帶著兩位民警站在自家門口。
民警上下打量了劉正一番,開口道︰“我們想跟你詢問一下孫明明的事。”
劉正實在是想不明白,西城的民警究竟是怎麼知道自己當時在場的。疑惑歸疑惑,有些事還是要裝裝樣子的,隨之就問道︰“孫明明是誰?”
一個民警就說孫明明就是今天被撞死的三人中的其中一個。
另一個民警則是盯著劉正,語氣嚴肅地問道︰“你當時看到了情況,為什麼不去報警?”
劉正神色淡定,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緩緩說道︰“我急著去醫院辦事。”
民警眉頭皺得更緊了,沒好氣地追問︰“什麼事那麼重要?”
劉正抬眼看了看民警,不卑不亢地回應︰“民警同志,我的私事就沒必要向你匯報了吧。至于說我為什麼沒報警,我覺得沒必要,也不值當。目擊者沒跟你們說嗎?那三個人本來是想劫我的。”
說著,劉正眉頭微挑,看向兩個民警。
民警搖了搖頭,表示並不知情。
劉正又接著說道︰“要不是那輛貨車,我的自行車就沒了。那三個劫匪死了,我沒在他們尸體上撒泡尿就已經算客氣的了。”
民警的臉色瞬間一黑,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悅,緊接著又問道︰“那貨車司機開走吉普車,你為什麼不攔?”
劉正攤開雙手︰“請問我為什麼要攔?”
民警表情嚴肅的說道︰“阻止犯罪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
劉正冷笑一聲,眼神直直地盯著民警︰“我要是因為攔車被殺了,我這一大家子,你給我養?”
民警的臉更黑了,氣得嘴唇微微顫抖,強忍著怒火,沒好氣地再問︰“據說你和嫌疑人還交流了,你們說了什麼?”
劉正不慌不忙地回答︰“那人警告我別管閑事,還說他已經壓死三個了,不在乎再多死我一個。”
“還有嗎?” 民警追問道。
劉正搖搖頭,干脆地說︰“沒有了。”
兩位西城的民警對視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們心里自然清楚,普通路人確實沒有法定救助義務,僅僅旁觀不構成犯罪,也不會觸犯法律,頂多只會面臨極其嚴重的社會輿論譴責,被視為不道德的行為。
從劉正剛才的言行舉止來看,他對所謂的道德譴責似乎並不在意。更何況,他也說了,被貨車撞死的三個人本來就是想搶劫他自行車的劫匪,如此一來,好像道德譴責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了,他們只能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