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辦的人來了,來的不是王主任,而是一個普通干事。劉正以前見過他兩面,好像姓鄭,做的公工作和閻解娣一樣,平常負責傳遞一下政策精神,調節一些鄰里矛盾。
醫院的長廊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安靜得能听見人們輕微的呼吸聲。听了護士的話,鄭干事眉頭微微一皺,眼神中閃過一絲嫌棄,看向于余問道︰“于余同志,你是怎麼想的?”
于余站在那里,面對街道的干事,神色明顯有些不自然。也許“害怕”這個詞還不足以準確形容他此刻的狀態,更確切地說,應該是忌憚。就像大多數沒見過什麼大世面的人一樣,但凡遇到個哪怕芝麻粒大小、手中握有那麼點實權的人物,不管嚴格意義上算不算官,都會不自覺地感覺低人一頭,渾身透著不自在。
此刻的于余,便是如此,他微微低下頭,雙手在身側不自在地揉搓著,眼神躲閃,不敢與鄭干事對視。
于余不敢說話,可那三角眼女人卻絲毫沒有這樣的顧慮。只見她雙手叉腰,三角眼向上翻起,那眼神里滿是刻薄與尖酸。說話前,她還特意往鄭干事身邊靠了靠,似乎是為了離劉正更遠一點。
“鄭干事,一個廢物,自己死就死了唄,還連累孩子,這樣的廢物我們家是不會給她辦後事的。”三角眼女人的話很刺耳,不是聲音刺耳,是話刺耳,正常人誰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三角眼女人的話可以說突破了正常人的道德底線。大家的目光都投向她,眼神中充滿了驚訝和厭惡。
也許是知道三角眼女人難纏,鄭干事沒有理她,而是直接看向于余,眼神中帶著一絲詢問︰“于余,你是怎麼想的?”
“我..”
于余剛吐出一個字,余光瞥見三角眼女人惡狠狠地瞥過來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帶著鉤子,一下子就把他後半句話給生生勾了回去。
鄭干事臉色一沉,眼神變得冰冷,冷聲道︰“于余,你倆可以走了,閻解娣的後事我們街道辦的這些同事會幫著辦。”
“那不行。”三角眼女人一听,一把拉住剛邁出一條腿的于余。她的力氣很大,于余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張大妮,你還想怎麼樣?”鄭干事皺著眉頭,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地問道。
“閻解娣的工位是不是有我們家于余繼承?”張大妮仰起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貪婪。
鄭干事不屑地看了張大妮一眼,對于張大妮這樣沒皮沒臉的貨色,他不想理會。當初閻解娣結婚的時候,作為同事他也去過,那時候張大妮為人處世上也能說得過去。
于余和閻解娣結婚後,也沒听說張大妮難為新媳婦的消息。誰曾想真是畫龍畫虎難畫骨,這閻解娣前腳剛走,後腳這張大妮就擺出一副不通情理的丑惡嘴臉。也許所有人都被她之前的表象給騙了,這才是她的本來面目。
于余听到張大妮的話,原本黯淡的眼神中突然閃過一絲光亮,帶著激動的眼神看向鄭干事,眼中滿是期待。
鄭干事微微嘆了口氣,擺了擺手,讓他們去找王主任咨詢一下。先不說有沒有這種政策,這不屬于他的工作範圍。
鄭干事的目光從于余和張大鵝身上移開,緩緩轉向站在一旁的劉正。
劉正懷里抱著一個小女孩,那孩子有著一雙靈動的大眼楮,粉嘟嘟的小臉此刻卻帶著幾分怯意。鄭干事自然認得這孩子,那是閻解娣的女兒閻倩倩。小丫頭似乎感受到了周圍壓抑的氣氛,把臉埋進了劉正的懷里。
鄭干事輕輕嘆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無奈。他看著劉正,語重心長地說道︰“劉正同志,現在閻解娣不在了,如果你們想要撫養閻倩倩,最好還是去街道辦辦理一個合法的收養手續。這樣對孩子的未來也有個保障。”
劉正微微點頭,對于這點,他心里還是清楚的。閻解娣在世的時候,一切都好商量,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可如今閻解娣已經離去,為了避免日後可能出現的各種不必要麻煩,確實有一個正規的收養手續才比較妥當。
“等等,按理說這個賠錢貨該由我們家撫養。”
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原來是張大鵝,她剛邁出幾步又停下了腳步。听到鄭干事提到關于閻倩倩的撫養問題,她心里閃過一個念頭,如果有閻倩倩在,于余頂崗的事那就是板上釘釘了。
“啪!”
劉正一個側身,左手揮出,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張大鵝臉上。清脆的巴掌聲在走廊里回蕩,周圍的人都不禁嚇了一跳。
“你.. 你又打我,我要去告你。”
張大鵝捂著被打的臉,眼神中既有憤怒又帶著一絲畏懼,腳步下意識地往後退,卻沒敢再上前。
“狗一樣的東西,一口一個賠錢貨,一口一個賠錢貨,我問問你,你又是個什麼東西?”
劉正指著張大鵝的鼻子破口大罵起來。嚇得一旁的于余臉色瞬間一變,急忙躲在了張大鵝身後。
看著于余那副窩囊至極的樣子,張大鵝心中的怒火一下就冒了起來。她猛地轉過身,從身後一把拽過于余,揚起手,“啪啪啪”連續扇了三個巴掌。
這幾下又快又狠,扇得于余腦袋左右搖晃。
于余的臉漲得通紅,氣得口不擇言地吼道︰“張大鵝,你敢打我?”
听到于余對張大鵝這般稱呼,劉正先是一愣,臉上露出疑惑之色。隨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急忙一把將鄭干事拉到一旁,壓低聲音問道︰“鄭干事,張大鵝和于余是什麼關系?”
“母子。” 鄭干事毫不猶豫地回道。
“于余多大年紀,張大鵝多大?” 劉正追問道。
“于余我知道,好像是四十歲左右,那個張大鵝,嘶...張大鵝好像也是四十來歲。” 鄭干事皺著眉頭說道。
說到這里,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不清楚張大鵝的具體年齡,他好像是听誰說過,還是從哪里看到過,只是在腦中一閃而過,記不太清了。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于余和張大鵝之間肯定存在問題。
想到這里,鄭干事心中猛地一凜,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看來街道辦怕是該有人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