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腦袋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著，疼得厲害。哪怕她站在牆邊的陰涼處，心里那股煩躁也如同煮沸的開水，咕嚕咕嚕直往上冒。
周圍圍了不少人嘈雜的議論聲更像是嗡嗡作響的蒼蠅，鑽進王主任的耳朵里，讓她愈發頭疼。
基層工作，真的是太難做了啊！
瞧瞧眼前這些人，一個個都窮橫窮橫的。
通過雙方你一言我一語的描述，王主任也基本捋清了事情的真相。
胡小紅三人的確是撞了賈張氏，應該是無意中撞到的。不是她們不願意說道歉，而是賈張氏根本就沒有給她們道歉的機會。
賈張氏這種人，平日里就是無理都能攪三分，更何況今個是別人撞了她。又是在自家門口，心理上本就看不起這些外地來的逃荒者，自認為比人家高一等。
罵人的話那是張嘴就來。
周先生曾經說過︰欺軟怕硬是人的本性，弱者總是欺負更弱的人。
賈張氏就是這麼做的。
顯然，她打錯了算盤。
本以為胡小紅她們是任她拿捏的小綿羊，可沒想到，人家骨子里卻是頭狼。賈張氏不但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還被胡小紅，當著眾人的面打了一巴掌。
王主任皺著眉頭，向前走了兩步，高聲說道︰“賈張氏，胡小紅，你們雙方都有錯，如果願意，互相道個歉，這事就算結束了。”
她頓了頓，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繼續說道，“如果不願意，這事也要結束。”
王主任的意思很明顯，既然雙方都有錯，都沒能克制住自己，那就誰也不罰。街道上處理群眾糾紛，通常都是這種和稀泥的方法。
“我不同意。”
賈張氏瞬間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憤怒地跳了起來，臉漲得通紅，剛才她可是當著大伙的面，被扇了一巴掌，這口氣，她怎麼咽得下去，很明顯，她覺得自己吃虧了。
“賈張氏，你愛同意不同意，你先挑起的事，這個虧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王主任陰沉著臉，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賈張氏。被盯的心里發毛的賈張氏，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半步，低著頭不敢言語。
不過，從她那不停起伏的胸口，可以看出賈張氏心里還是不服氣。
“胡小紅，你們呢？” 賈張氏低著頭，咬著嘴唇，不說話了，王主任又把目光投向了胡小紅，眼神里帶著一絲詢問。
胡小紅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說道︰“王主任，我們無所謂。”
胡小紅她們這次來就是掙錢的。昨天天黑前從衛老頭那里得到的消息，也就是昨天下班時候，劉正遇到的那個老頭。只要每天來罵賈張氏，就有錢領，說不準還會有意外收獲，這可是衛老頭親口說的。
至于說錢找誰領，那自然是找衛老頭了，每次每人能拿到五毛錢。胡小紅心里琢磨著，反正也沒什麼損失，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找了兩個平日里關系不錯、膽子也大的幫手，三人便來到了 95 號院這里。
事情巧得出奇，剛到沒一會，就剛好撞到了賈張氏。
這下倒也省事，連刻意找理由的功夫都省了，雙方直接就打了個遭遇戰。
其實，衛老頭此時正躲在人群里看著呢。劉正把這件事交給他辦，他自然得做好。一來是為了感謝昨天劉正送給他的那兩個二合面饅頭；二來他一直記著劉正當時說的話，只要他把事辦得漂亮，等過一段時間，就送他一個大禮，足夠完成他回老家的夢想。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天也挺熱的。” 王主任一邊說著，一邊抬起手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汗珠。既然雙方都沒再提其他事，王主任就默認她們願意就此結束這件事情。
沒了熱鬧可看，那些看熱鬧的人便開始三三兩兩地陸續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劉正卻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吃驚不已的事。
只見劉正瞧見胡小紅三人準備離開，趕忙大聲叫住了她們，然後扭頭對同樣在這里看熱鬧的高平安說道︰“平安，你去我家里，拿六個二合面饅頭過來。”
這話一出，那些將要散去的人，瞬間像嗅到了什麼不尋常的氣息，一個個停下了腳步，眼神里滿是震驚和好奇，震驚劉正的大方，好奇劉正為什麼這麼做。
高平安很快就跑了回來，懷里真的抱著六個二合面饅頭。
看的眾人眼饞不已，這可是二合面饅頭，他們也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能吃上，現在每天吃的不是菜團子，就是窩窩頭。
看熱鬧的人多麼希望，這饅頭是給她們的啊！
“這六個饅頭，送給你們。”
劉正一邊說著，一邊把饅頭遞向胡小紅三人。接著，他又從兜里掏出三塊錢，“還有，一人再給你們一塊錢。”
所有人都被劉正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完全沒想到他這是玩的哪一出。
賈張氏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憤怒像一團火在她眼中燃燒，整張臉漲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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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原本已經邁出的腳步也停了下來，此刻她心里更加確定，這事肯定和劉正脫不了干系，八成就是劉正找胡小紅她們來專門找賈張氏麻煩的。
“劉正，她們是你找來的？” 王主任皺著眉頭，厲聲問道，眼神緊緊地盯著劉正，試圖從他臉上找到答案。
“王主任，什麼意思？什麼我找來的？” 劉正一臉無辜，眼楮睜得大大的，滿臉疑惑地反問道。
“劉正，如果不是你找來的，你為什麼又是給吃的，又是給錢的。” 賈張氏實在忍不住了，扯著嗓子質問道。
“嘿嘿，賈張氏，有人罵你，我看著心里舒服。還有就是我這人看不得窮人，想著盡自己的一份善心，這樣做有問題嗎？”
劉正一本正經地說道，嘴角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劉正，就是你，一定是你，我和你沒完。”
賈張氏氣得渾身發抖，只能無能地怒吼著。
王主任也不善地盯著劉正，如果真是劉正找來的，這事情性質可就變了。所以，她必須問清楚︰“小正，你這孩子是姨看著長大的，你跟姨說實話，是不是你找人故意針對賈張氏的？”
“王主任，我根本就不認識她們，你要是懷疑我，那就拿出證據來，這誹謗、欺壓烈屬的名聲，對您可是不好。”
劉正嘴上這麼說著，心里卻想著︰我這樣做，說白了，就是明確地告訴賈張氏，就是我要整你的，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罵我。
“小正，不是你最好。” 王主任面色陰沉，嘴唇微微抿起，心里明鏡似的，知道這事十有八九就是劉正干的，可偏偏拿他毫無辦法。這種有勁使不出的感覺，就像魚刺卡在喉嚨里，讓她極其難受。
“王主任，王姨，我年紀小，但是記仇。”
劉正故意提高了聲調，臉上似笑非笑，這話幾乎就差直接昭告所有人，這事就是他一手策劃的。
可惜，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能表明是劉正找的人，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其實劉正這樣說，還有另外一層深意。他不著痕跡地用余光掃了掃人群，隱晦地暗示著藏在人群中的衛老漢。他想讓衛老漢明白，自己根本不缺錢，只要衛老漢踏踏實實地把事辦好，別起什麼歪心思，更不要想著出賣他，自己肯定會兌現承諾，幫衛老漢實現回老家的願望。
還有一點就是讓衛老漢以後辦事多用點心，別被人算計了。
當然了，對于這個年代的人，劉正還是打心底放心的。畢竟，在這艱難時期，自己好歹也算是衛老漢的恩人，一飯之恩，也是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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