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最後一縷金輝掠過凝水殿的飛檐時,小青才跟著墨紫往寢宮走。
練了一下午“凌霜箭•冰龍”,她指尖還殘留著冰韻的涼意,連走路都忍不住屈著指節,默默回味凝聚龍形時的韌勁——容嬤嬤說的對,把“勢如破海”的勁融進去後,箭身的龍吟都清亮了不少,連水鏡上的龍影都多了幾分活氣。
“慢點走,別總攥著勁。”
墨紫走在她身側,淡紫色的裙擺掃過青石路,帶起細碎的風。
她看小青魂不守舍地捻著指尖,伸手替她拂掉肩上沾著的水鏡碎光,“韻力和人一樣,得歇口氣。
明天再練‘破風袖’和冰龍箭的配合,今晚先把‘流水通幽’的沉勁再順一遍。”
小青點點頭,目光卻落在前方的回廊——身宗的夜晚總裹著一層薄水汽,廊下掛著的琉璃燈映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暈出一片晃動的光斑,像極了下午水鏡里未散的龍影漣漪。
她想起箭尖扎進水鏡時,那道在水里游弋的冰龍虛影,嘴角忍不住往上揚︰
“姐姐,你說等我把‘霓虹’也升級了,是不是就能像哥哥那樣,用水韻裹著冰勁,一下子護住整個護宮河?上次混沌兵來的時候,我要是有這本事,就不用讓哥哥……”
話沒說完,她自己先頓住了。
提到墨韻,空氣里都多了幾分沉滯。墨紫腳步微頓,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像小時候那樣順著她的脊背往下順︰
“會的。哥哥要是看見你現在的冰龍箭,肯定會說‘小青比我當年強多了’。”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走到了連接凝水殿與內宮的“墨溪廊”。
這廊子是身宗最老的建築,廊柱上刻著褪了色的墨紋,據說還是初代宗主留下的印記。
廊下沒掛燈,只有頭頂的月光透過雕花窗欞漏下來,在青磚上織出細碎的銀紋,風一吹,影子晃得像水里的魚。
小青正想加快腳步穿過暗廊,手腕卻突然一麻——不是練招後的酸痛,而是一股熟悉的、帶著冰意的韻力,輕輕纏上了她的腕間。
那觸感太像墨韻了,是他以前總用指尖替她順開冰韻時的溫度,帶著點涼,卻又很穩。
“哥哥?”
她猛地轉頭,以為是墨韻悄悄回來了,可廊下空蕩蕩的,只有她和墨紫的身影,連風都停了。
“嗯?”
墨紫也察覺到了異常,抬手凝聚起一縷淡紫韻力,光芒照亮了半條回廊︰
“怎麼了?哪里不對勁?”
“是韻力,”
小青皺著眉,指尖輕輕動了動,想抓住那股冰韻,
“和哥哥的冰韻很像,就在我手腕上,你沒感覺到嗎?它……它好像在往我脈息里鑽。”
墨紫的神色沉了沉,指尖的紫韻在廊柱間掃過,卻沒捕捉到半點冰系韻力的痕跡︰
“沒有。這廊子連著身宗的墨脈本源,偶爾會有散逸的古墨韻飄出來,你練了一下午冰龍箭,對冰系韻力太敏感了。”
她話音剛落,廊外的護宮河突然“嘩啦”一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從水里翻涌上來。
小青下意識地轉頭看過去,只見月光下的河面突然泛起一層濃得化不開的墨色光暈——那光暈不是普通的黑,而是帶著點古舊的青,像沉澱了千年的墨錠溶在水里,順著廊柱往上爬,漸漸漫過窗欞,纏上了她的腳踝。
“這是……”
小青想往後退,卻發現雙腳像被粘在了青磚上,動彈不得。
更奇怪的是,那墨色光暈里,竟慢慢浮起了一縷冰藍色的韻力——比墨韻的冰韻更純淨,更古老,像剛從冰山里鑿出來的玉,泛著冷冽的光。
“小青!”
墨紫見狀,立刻揮出水袖,想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可水袖剛踫到那墨色光暈,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了回去,袖角甚至還沾了點細碎的墨點,一踫到空氣就化了。
小青看著那縷冰藍韻力漸漸凝聚,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直覺——這不是普通的古韻,是沖著她來的。
她下意識地催動冰龍箭的韻力,想掙脫束縛,可指尖剛泛起冷意,那冰藍韻力就猛地纏了上來,順著她的手臂往上爬,鑽進了她的脈息里。
一瞬間,天旋地轉。
耳邊的河水聲、墨紫的呼喊聲突然消失了,眼前的回廊也像被墨汁染過似的,漸漸模糊。
小青感覺自己像掉進了一片無邊無際的墨色水域,四周都是冰涼的水,卻不會嗆到,反而像被一雙溫和的手輕輕托著,慢慢往上浮。
等她終于能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陌生的水鏡前——這水鏡比凝水殿的大上十倍,鏡面平靜得像一塊完整的墨玉,倒映著頭頂灰蒙蒙的天空,連一絲雲都沒有。
而水鏡的對面,站著一個熟悉到讓她心口發緊的身影。
淡青色的衣擺垂在水面上,發間別著一根冰藍色的發帶,側臉的輪廓、抬手時手腕的弧度,甚至連指尖凝聚韻力時的細微動作,都和她記憶里的墨韻一模一樣。
“哥哥?”
小青的聲音發顫,她往前走了兩步,水鏡上泛起一圈漣漪,倒映出她自己的影子——還是穿著身宗的練功服,指尖還帶著未散的冰韻。
她想看清對方的臉,腳步又快了些,
“是你嗎?你回來了?我……我練會了冰龍箭,你看……”
“……”
那貓緩緩轉過身,露出了一張和墨韻毫無二致的臉,只是眼神不一樣。
墨韻的眼神里總帶著點溫柔的笑意,可眼前這人的眼神,像沉澱了千年的冰湖,平靜,深邃,還藏著一絲她看不懂的古老——那是不屬于墨韻的、歷經歲月的沉靜。
他看著小青,嘴角沒有笑,只是抬手凝聚起一縷冰藍韻力——那韻力在他指尖流轉,竟比水鏡還要亮,還要透,里面還纏著一絲極淡的墨色,像墨滴進了冰水里,融而不化,卻又涇渭分明。
“我不是墨韻。”
他開口,聲音比墨韻低沉些,卻帶著同樣的冰意,像冰珠落在墨玉上,清透又厚重,
“我是墨淵,是身宗第一縷墨韻的持有者,也是這一脈的初代宗主。”
小青愣住了,腳步猛地停在原地。
墨淵?這個名字像一道驚雷,在她腦子里炸開——她好像在身宗的古籍里見過這兩個字,又好像沒有,只覺得這兩個字落在耳里,帶著沉甸甸的分量,像壓在墨脈本源上的印記。
“你……你是初代宗主?”
她握緊了拳頭,指尖的冰龍箭韻力不自覺地冒了出來,卻被對方輕輕一揮手,就壓了回去。
那股力量很溫和,沒有攻擊性,更像是在提醒她“別急”。
墨淵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贊許︰
“不錯,能把冰韻和龍意結合,還悟透了‘流水通幽’的沉勁,沒丟身宗‘墨隨水走,韻隨心行’的根本。”
他抬手對著水鏡一揮,鏡面突然泛起漣漪,倒映出一片古老的景象——那是身宗最早的模樣,宮殿是用青石和墨玉砌的。
殿頂的瓦片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墨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泛著光,護宮河里的水,是和他指尖一樣的墨色。
“這里是墨脈的幻境,是我用自身殘留在墨脈里的意志,為你構建的試煉場。”
墨淵往前走了一步,水鏡上的漣漪跟著他的腳步擴散,
“你今日練箭時,冰龍箭的韻力引動了墨脈本源,也引動了我留在這的意志——你已經有了承接身宗‘墨之魂’的資格。”
小青看著眼前和哥哥一模一樣的臉,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有驚訝,有緊張,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親近。
她知道,這不是夢,是初代宗主用哥哥的模樣構建的幻象,是為了讓她放下戒備,也是為了告訴她︰
她的力量,她的傳承,從來都和墨韻、和身宗的過去緊緊連在一起。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的悸動,指尖的冰龍箭韻力再次亮起——這次沒有急著凝聚,而是按照“曲而不折”的口訣,慢慢沉下去,像墨滴進水里,順著脈息往下鑽,穩而不晃。
“我準備好了。”
她抬起頭,看著墨淵,眼神里沒有了剛才的慌亂,只有堅定,
“不管是什麼試煉,我都接下。我想變強,想護住身宗,想……不辜負哥哥,也不辜負身宗的傳承。”
墨淵看著她,眼底終于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那笑容很輕,卻和墨韻偶爾認真時的模樣如出一轍。
他抬手一揮,水鏡上突然凝聚出一支箭的形狀——那箭和她的冰龍箭很像,卻更古樸,箭身上刻著的不是龍紋,而是層層疊疊的墨紋,像水流,又像雲紋,箭尖還纏著一縷和他指尖一樣的、墨藍交織的韻力。
“試煉,現在開始。”
話音落時,那支墨箭突然動了起來,像一道流星,朝著小青射了過來。幻境的風終于開始流動,帶著墨韻的氣息。
也帶著初代宗主的意志,裹著小青的身影,卷入了這場關于傳承與成長的試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