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霾山谷的風，比三日前更烈了。
黑沉沉的雲壓在山谷頂端，把最後一點天光都堵得嚴嚴實實，只有混沌大殿深處，那盞由黑霧凝聚的長明燈，散發著幽幽的綠光。
勉強照亮了殿內盤旋的混沌氣流——它們像一條條細小的黑蛇，纏著冰冷的石壁，順著地面蜿蜒，最後都匯向高台上那把玄鐵座椅。
黯就坐在那里。
他沒戴那副遮住半張臉的面具，蒼白的下頜線在綠光下顯得格外鋒利，指尖漫不經心地摩挲著座椅扶手上雕刻的十二道凹槽——那是“十二殤”的印記，每一道都對應著一位被混沌徹底吞噬的強者。
他垂著眼，目光落在殿中央那道身影上，聲音里沒什麼溫度︰
“打宗的事，你都知道了？”
殿中站著的，正是判宗宗主無情。
他依舊穿著那身繡著銀色紋路的玄色官袍，腰間懸著判宗的“鎮獄令”，哪怕站在黯的面前，脊背也挺得筆直，只是垂在身側的手，指節比平時更緊了些。
听到黯的問話，他微微躬身，語氣平穩無波︰
“是。原始混沌大人雖未徹底掌控打宗，但也重創了白糖一行人，他們已各自返回宗門養傷。”
“養傷？”
黯輕笑一聲，指尖的混沌氣流突然暴漲，又迅速收斂，
“我要的不是讓他們養傷，是讓他們永遠爬不起來。”
無情的頭垂得更低了些︰
“是屬下失職。打宗一戰，判宗兵力未能全力配合，才讓白糖僥幸逃脫。”
“你不是失職。”
黯的目光陡然變銳，像刀子一樣刮過無情的臉，
“你是在等。等他們恢復，等他們去解放剩下的宗門，等一個能推翻我的機會，對嗎？”
冰冷的氣息瞬間籠罩了整個大殿，無情的官袍下擺被混沌氣流吹得微微晃動，他卻依舊保持著躬身的姿勢，聲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緒︰
“屬下不敢。判宗世代效忠于混沌，屬下身為宗主，絕無二心。”
“有沒有二心，不是靠嘴說的。”
黯從座椅上站起身，一步步走下高台。他的步伐很輕，卻讓殿內的混沌氣流都變得粘稠起來，
“打宗戰後，你把我派去判宗的混沌眼線，都抓進了‘混沌獄’，這件事，你怎麼解釋？”
無情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隨即緩緩抬頭，迎上黯的目光︰
“那些眼線濫用職權，在判宗境內殘害普通貓民，違背了混沌‘統御’而非‘毀滅’的初衷。屬下身為判宗宗主，需依規處置，若有不妥，還請黯大人責罰。”
“依規處置？”
黯突然笑了，只是笑意沒達眼底，
“判宗的規矩，什麼時候輪到你定了？”
他抬手，指尖的混沌氣流化作一道黑繩，猛地纏上無情的手腕。
冰冷的觸感瞬間傳遍全身，無情卻沒掙扎，只是靜靜站著，任由黑繩收緊。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三聲整齊的通報，打破了殿內的僵持——
“刑天求見黯大人！”
“燭龍求見黯大人！”
“勾芒求見黯大人！”
黯瞥了眼無情被纏住的手腕，指尖微微用力，黑繩瞬間消散。
他轉身走回高台，重新坐下，語氣恢復了之前的平淡︰
“讓他們進來。”
殿門被推開，三道身影依次走進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刑天。他穿著厚重的金屬鎧甲，肩甲上還沾著打宗戰場的塵土，每一步踩在石板上，都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走到無情身後，單膝跪地，頭盔下的目光沉得像鐵︰
“屬下刑天，參見黯大人。”
緊隨其後的是燭龍。
他比刑天要內斂些，玄色長袍上沒有半點褶皺，只是眼底帶著一絲疲憊——打宗戰後，他奉命清理判宗境外的淨化勢力，剛趕回來就接到了覲見的命令。
他也跟著屈膝，聲音平穩︰
“屬下燭龍，參見黯大人。”
最後進來的是勾芒。她穿著一身青色的束腰長裙，裙擺上繡著細碎的藤蔓紋路，頭發用一根玉簪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她沒有像刑天和燭龍那樣跪地，只是走到兩人身側，微微躬身，聲音清脆卻帶著幾分冷意︰
“屬下勾芒，參見黯大人。”
三貓都是無情的直屬下屬，也是判宗最得力的戰力。
此刻他們並肩站在無情身後，雖姿態恭敬，卻隱隱形成一道屏障，將無情護在身後——這份下意識的動作，沒能逃過黯的眼楮。
黯的目光掃過三人，最後落在勾芒身上，語氣里帶著點似笑非笑︰
“听說你在清理淨化勢力時，放跑了一只身懷水韻的小貓？”
勾芒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坦然道︰
“那只小貓只是普通的身宗後裔，並未參與反抗混沌的行動。判宗依規行事，不誅無辜，還請黯大人明鑒。”
“依規行事？”
黯重復了一遍這四個字，目光又落回無情身上，
“看來你們判宗，對‘規矩’的理解，和我不太一樣。”
無情上前一步，擋在三人面前︰
“黯大人，刑天、燭龍、勾芒均是判宗骨干，行事皆以判宗規矩為準，若有冒犯，皆是屬下教導無方，與他們無關。”
“教導無方？”
黯的指尖再次凝聚起混沌氣流，
“那我今天，就好好教你一次，什麼是真正的‘規矩’。”
他抬手，一道黑色的混沌光束突然朝著無情射去。
無情瞳孔驟縮，剛想抬手抵擋，身後的刑天卻猛地起身，厚重的鎧甲擋在他面前——“砰”的一聲悶響，混沌光束撞在鎧甲上，激起漫天火星，刑天悶哼一聲，膝蓋重重砸在地上，肩甲上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刑天！”
無情驚呼出聲，想要上前扶他，卻被燭龍拉住了。
燭龍對著他輕輕搖頭，隨即上前一步，與勾芒一起扶起刑天，三人重新跪回地上，齊聲說道︰
“屬下願代宗主受罰！”
黯看著眼前這一幕，眼底的寒意更濃了。
他原以為無情只是自己有二心，卻沒料到，他的三個下屬，也敢和他對著干。
他深吸一口氣，指尖的混沌氣流慢慢散去︰
“好，很好。看來判宗上下，都把你這個宗主放在眼里，把我這個混沌之主，當成了擺設。”
無情連忙說道︰
“屬下絕無此意！判宗永遠效忠于黯大人，只是……”
“只是什麼？”
黯打斷他，
“只是你們覺得，白糖還有希望？覺得他能帶著那些殘兵敗將，推翻我？”
他站起身，走到殿中央，目光掃過無情四人︰
“我告訴你們，不可能。打宗一戰，原始混沌只是熱身，接下來，判宗要做的，就是守住通往督宗和做宗的路。無情，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
“三日之內，把你抓起來的混沌眼線放了；七日之內，清理完判宗境內所有與淨化勢力有關的貓；十日之內，帶著刑天、燭龍、勾芒，隨我去督宗，協助燭龍
注︰此處為督宗相關部署，可根據後續劇情調整，反正最終解釋權歸我所有）
加固防線。若做不到，你這個判宗宗主，就不用當了。”
無情的身體晃了晃，他知道，這是黯給的最後通牒，也是最後的警告。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躬身︰
“屬下遵命。”
“很好。”
黯的語氣緩和了些，
“你們下去吧。記住，別再讓我失望。”
無情帶著刑天、燭龍、勾芒，緩緩退出了大殿。
殿門關上的瞬間，無情緊繃的身體才放松下來，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的三人，聲音里帶著疲憊︰
“刑天，你的傷……”
“宗主放心，小傷而已。”
刑天扶著肩甲，聲音依舊沙啞，
“只是黯大人的態度，比之前更嚴厲了，我們接下來……”
“按他說的做。”
無情打斷他，目光變得堅定，
“先放眼線，再清淨化勢力，至于去督宗……到時候再做打算。”
勾芒走到他身邊，輕聲道︰
“宗主，我們都知道你不想助紂為虐，可黯的力量太強了，我們硬拼，只會讓判宗萬劫不復。”
“我知道。”無
情抬手，摸了摸腰間的“鎮獄令”，
“但我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毀掉整個貓土。白糖他們還在，做宗還沒被解放，我們還有機會。”
他抬頭看向陰霾谷深處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霧，眼神里閃過一絲決絕︰
“接下來的日子，大家都小心些。刑天，你去‘混沌獄’把那些眼線放了，記得多派些人盯著他們；
燭龍，你去整理判宗的兵力部署，把核心力量集中在‘斷雲關’——那是通往做宗的必經之路；
勾芒，你去查一下原始混沌的動向，我總覺得，他在打宗消耗的力量，沒那麼簡單。”
“是！”
三貓齊聲應道。
四貓並肩走在陰霾谷的山道上，風依舊很冷，卻吹不散他們眼底的堅定。
而此刻的混沌大殿里，黯正站在那尊巨大的貓形石像前，指尖的混沌氣流不斷注入石像的紋路里。
石像周身的黑霧越來越濃，空蕩的眼窩里，慢慢亮起了兩道猩紅的光。
“無情……”
黯的聲音在殿內回蕩，帶著一絲算計，
“你以為你能和我斗？等我掌控了原始混沌的全部力量，別說判宗，整個貓土，都沒人能攔住我。”
猩紅的光越來越亮，石像的身體開始微微震動，仿佛有什麼恐怖的存在，即將甦醒。
陰霾谷的風，更冷了。而一場圍繞著判宗、督宗，甚至整個貓土的風暴，才剛剛開始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