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墨紫,眼楮亮得像盛著星子,笑起來時左邊嘴角有個小小的梨渦,哪里像現在這樣,連夢里都在發抖。
她俯下身,輕輕握住墨紫冰涼的手。
那只手瘦得只剩一把骨頭,指節處還留著前日摳牆皮蹭出的血痂,此刻卻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猛地攥緊了墨蘭的手指。
墨蘭屏住呼吸,任由她攥著,掌心很快被她的冷汗浸得發潮,連帶著自己的指尖都泛起涼意。
窗外的月光從雕花木窗欞鑽進來,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等那光斑移到床腳時,墨紫終于睡得沉了些,呼吸漸漸平穩,只是眉頭仍擰著,像在夢里跟誰置氣。
“阿紫,對不起,你目前還沒有找到任何方法能夠治愈你……”
墨蘭替她掖好被角,被角繡著的玉蘭花邊蹭過她的臉頰,她竟往里面縮了縮,像只找到暖窩的小貓。
起身走到外間,見小青正坐在桌旁,借著油燈的光給自己換藥。
“青兒,你現在怎麼樣了?”
她右臂的繃帶已經解開,露出底下猙獰的傷口——那是方才墨紫瘋鬧時,被她體內亂竄的冰韻力震裂的,皮肉翻卷著,還在往外滲血珠,滴在青布帕子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呃……”
“怎麼了?”
墨蘭走過去,伸手想幫她撒藥粉,卻被小青躲開。
“娘別動,我自己來就好。”
小青咬著牙,抓起藥粉往傷口上撒,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
“阿姐睡熟了?”
“嗯,剛安穩些。”
墨蘭看著她胳膊上的傷,喉頭發緊。
這孩子自小就懂事,墨紫鬧得最凶的時候,總是她第一個沖上去攔,身上的新舊傷痕就沒斷過。
“也不知道傀儡師的那個東西究竟有沒有用,不過還是希望你們的哥哥能盡快的甦醒過來……”
小青搖搖頭,用繃帶一圈圈纏好傷口,打結時手都在抖,卻還是強撐著抬頭,眼里帶著點不確定︰
“娘,我剛才真的聞到哥哥的味道了。就是阿姐在院里鬧起來的時候,風里突然飄過來一股冰碴子的氣,跟哥哥當年凝冰龍時的味道一模一樣,涼絲絲的,還帶著點松針香。”
“或許吧……”
墨蘭望向窗外,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院牆邊的老槐樹影影綽綽,樹頂上的霧氣似乎更重了些。
隱約能看到霧氣中浮動著幾點淡淡的藍光,像極了墨韻當年凝出的冰龍吐息時的顏色,冷冽,卻又帶著讓人安心的熟悉感。
“……”
她忽然想起墨韻離開前那晚,也是這樣的月色,他站在廊下,對自己和小青說︰
“若有一日我回來了,定會讓冰龍先到,給你們報信。我會帶上身宗的花兒,你們一聞到,就知道是我。”
難道……
墨蘭的心跳漏了一拍,連忙按住小青的手,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別聲張。等穩住阿紫,咱們再看看。”
眼下最重要的,是讓墨紫熬過這痴傻瘋癲的關口。
不管墨韻回沒回來,她們都得先撐住,等那個能徹底驅散心魘的人,帶著冰龍的寒氣,踏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