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深淵的死寂被心髒起搏的聲音敲碎時,墨韻的意識正從冰海深處上浮。
“……”
第七日的最後一刻,他睫毛上的霜花驟然迸裂——不是融化,是被瞳孔里炸開的冰藍強光震碎。
那光不是外泄的韻力,是他骨頭縫里滲出來的寒,是韻核重塑時冰晶與血脈踫撞的火花,兩道光柱刺破虛空的剎那,整個深淵的混沌氣流都被凍成了靜止的霧 。
“哼這最後的東西……”
他還沒睜眼時就已感知到了那些鎖鏈。暗黑色的鏈身嵌在凍土深處,符文流轉著系統最後的威壓,七道主鎖分別釘穿他的肩骨、琵琶骨、腳踝與心口,鎖鏈末端沒入深淵更底層的演武場結界,像根系般死死攥著這片囚禁之地的核心。
上次崩碎韻核時,這些鎖鏈曾貪婪地吮吸他的殘息,此刻卻在微微發抖,仿佛預感到了什麼。
墨韻的指尖動了動。
不是甦醒的試探,是某種形態轉換的開始。
他的指節迅速覆上冰藍色的鱗,指甲化作半透明的冰爪,皮膚下有龍紋在游走,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要從這具軀體里掙出來。
“ 嚓”聲從骨骼深處響起,那是脊椎拉長、肋骨外擴的動靜,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凍土在他身下龜裂,冰晶床寸寸炸裂,卻在飛濺的瞬間被一股更強的寒氣凝成冰霧。
“吼——!”
一聲龍吟從喉嚨深處滾出時,墨韻的輪廓已經模糊。
冰藍色的光芒裹著他的軀體向上攀升,鎖鏈上的符文開始瘋狂閃爍,系統的禁錮指令在嘶吼中具象化,無數黑色符文如潮水般涌向他,試圖將這具正在蛻變的軀體重新釘死。
但已經晚了。
光芒散盡的剎那,深淵里赫然盤踞著一條冰龍。
百米長的身軀覆蓋著菱形冰鱗,每一片都折射著足以刺瞎神魂的寒光,龍角如冰晶雕琢的利劍,龍須上凝著能凍結時間的霜。
最駭人的是那雙眼楮,不再是人類的瞳仁,而是兩團旋轉的冰渦,里面映著演武場結界的紅光,像在審視一件將被碾碎的玩物。
而那些鎖鏈,此刻正死死嵌在他的龍身之上。
釘穿琵琶骨的鎖鏈繃得筆直,倒刺勾著冰鱗,卻連一絲血都勾不出來——冰龍的鱗甲下,是比深淵更冷的虛無。
冰龍低頭,看了眼心口那道最粗的主鎖。
下一秒,他動了。
不是擺尾,是整個身軀的驟然擰轉。冰龍的動作帶著水的柔勁,卻爆發出冰的蠻橫,百米龍身如巨鞭抽向虛空,又猛地回彈,七道鎖鏈瞬間被繃到極致,鏈身發出瀕死的哀鳴。
系統符文在鏈上瘋狂游走,試圖加固,卻在接觸到冰龍體溫的瞬間凍結、碎裂。
“砰——!!!”
第一聲炸響來自腳踝的鎖鏈。
冰龍的後爪猛地蹬向深淵,不是踹向鎖鏈,而是借反作用力讓龍身劇烈震顫,那道鎖鏈的符文瞬間被震成齏粉,鏈身在龍鱗的摩擦下寸寸斷裂,斷裂處噴出的不是靈力,是能讓空間結冰的寒氣。
緊接著是琵琶骨的鎖鏈。
冰龍突然仰頭,龍頸彎曲成不可思議的弧度,然後猛地向後撞去——不是用頭,是用龍身中段最堅硬的鱗甲。
那處鱗甲在撞擊前瞬間豎起,化作無數冰錐,鎖鏈與之相撞的剎那,就像撞上了億萬年不化的冰川,“ 嚓”聲里,暗黑色的鏈身被冰錐刺穿、絞碎,碎片剛飛出去就被龍息凍成懸浮的冰粒。
最關鍵的是心口的主鎖。
這道鎖鏈連著演武場的核心結界,此刻正瘋狂抽取深淵的水汽來加固自己,鏈身竟開始滲出黑色的黏液,像是要與冰龍的軀體融為一體。
冰龍發出一聲震徹深淵的咆哮。
這一次,他沒有撞擊,而是任由那道鎖鏈纏得更緊——然後,龍身突然爆發出極致的寒意。
從心口開始,冰藍色的凍氣順著鎖鏈瘋狂蔓延,不是凍結鎖鏈,是順著鎖鏈反向侵蝕結界。
演武場的紅光在冰藍色的推進下節節敗退,結界表面迅速結出冰花,那些原本禁錮墨韻的力量,此刻竟成了他傳遞寒氣的管道。
“破!”
冰龍張口,吐出的卻不是龍息,是墨韻本貓的聲音,帶著冰碴的質感,在龍喉里回蕩。
他猛地甩動長尾,不是撞向鎖鏈,而是橫掃整個深淵。
冰龍的尾尖凝聚著萬鈞之力,掃過之處,空間都泛起漣漪,而那道連著結界的主鎖,恰好在尾尖的軌跡上——
“轟——!!!”
鎖鏈炸裂的瞬間,演武場的結界也跟著碎了。
不是被外力撞碎,是被冰龍順著鎖鏈倒灌的寒氣從內部凍裂。
紅色的光幕如蛛網般蔓延開無數裂紋,然後整片結界化作冰晶雨,簌簌落下。
冰龍的長尾穿透碎裂的結界,帶出的寒氣瞬間凍結了深淵的半壁空間,露出外面早已因系統失控而紊亂的天地。
冰龍懸在半空,龍鱗上的冰霧漸漸散去,軀體開始縮小,最終變回墨韻的貓形。
他赤著腳站在碎裂的冰晶上,心口那道被鎖鏈貫穿的傷口已經愈合,只留下一道冰藍色的龍紋,隨呼吸起伏。
深淵的風再次吹來,這一次,不再帶著水腥味,而是裹著他自己的氣息——屬于冰與自由的氣息。
他抬眼望向結界外的混亂天地,指尖微動,一片冰晶在他掌心凝結、旋轉。
“系統困不住我,”
他輕聲說,聲音里帶著冰龍咆哮後的余威,
“這深淵,也留不住。”
冰屑在深淵里打著旋兒落下,演武場結界的殘片泛著冷光,墨韻剛站穩,身後就傳來骨骼碾過凍土的聲響。
“吼……”
混沌獸的意識從黑暗里浮出來,灰黑色的霧氣裹著無數雙眼楮,死死剜著他。
三天前這具軀體還在鎖鏈下淌血,靈核碎成星屑,此刻卻有冰藍靈力在皮膚下游走,連周遭的混沌氣流都被凍成了靜止的冰針。
“你的意識……凝住了?”
混沌獸的聲音像碎石刮過冰面,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顫。
它見過太多被這深淵吞噬的存在,包括那些自以為能逆天的家伙,最終都成了它霧里的養分。
墨韻沒回頭,指尖捏碎一片飄落的冰晶,碎末在掌心凝成細小的冰花。
“你居然破了這囚籠?”
混沌獸的霧氣猛地炸開,灰黑色翻涌如沸騰的泥漿,
“這地方是用裂隙的寒氣澆築的,連光陰都能凍住,你憑什麼——”
“憑你不懂‘活氣’。”
墨韻轉過身,冰藍瞳孔里沒映出半分霧氣的影子,只有一片能凍裂神魂的漠然,
“你和那些刻在鎖鏈上的符文一樣,總覺得死物能鎖得住活物。”
混沌獸的霧氣劇烈震顫,無數眼楮里燃起猩紅︰
“放肆!你以為掙斷幾根鐵鏈就算贏了?這深淵是用你我殘魂做的地基,你踏出一步試試?”
墨韻抬手,指尖劃過虛空。深淵邊緣的混沌氣流突然凝結,化作一道冰梯,梯級上的冰稜泛著銳光,直通向結界缺口處——那里還殘留著被冰龍撞碎的紅光,像未干的血跡。
“你要去哪?”
混沌獸的聲音里第一次摻了慌亂,霧氣裹著尖嘯撲過來,卻在離墨韻三尺外被無形的寒氣凍成冰雕,
“外面是被裂隙撕開的亂流!那些守著邊界的家伙早就等著撿漏,你出去就是——”
“總好過爛在這里。”
墨韻踏上冰梯,冰稜在腳下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側過臉,冰藍眸光掃過僵住的混沌獸,
“而且,現在殺你,髒了我的冰。”
混沌獸猛地頓住。
它忽然看清了,眼前的墨韻和之前那個渾身帶刺的少年不一樣了。
他的冷漠不是裝的,是真的把它當成了路邊的碎冰——剛才破冰時,只要他願意,順著鎖鏈漫過去的寒氣能把它這團意識凍成永世不化的冰坨。
“你……”
混沌獸想說什麼,卻見墨韻已經走到了冰梯頂端。
他抬手按在結界缺口的紅光上,那些殘留的光痕瞬間化作冰霧,露出外面灰蒙蒙的天。
風裹著裂隙的腥氣灌進來,吹動他發梢的冰屑。
“留在這里,”
墨韻最後看了眼深淵里翻涌的霧氣,聲音淡得像結了冰的水,“或者,等那些刻符文的家伙想起這還有個‘廢料’,來把你刮干淨。”
話音落時,他已經踏出了結界。
冰梯在身後寸寸消融,混沌獸的咆哮被重新合攏的黑暗悶住。
墨韻站在缺口外,望著被裂隙污染的天空,掌心的冰藍韻力漸漸升騰。
遠處傳來某種無形的波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感知到“異常”後開始甦醒,空氣里的法則紋路正悄悄收緊。
墨韻眉峰微挑,體內冰龍的咆哮隱隱共鳴。
他倒是想看看,這天地里,還有什麼能攔得住他。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