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的引擎在躍遷航道中發出平穩的嗡鳴，洛卡指尖劃過控制台的星圖邊緣，那些剛被點亮的彩色泡沫正在星圖上緩慢膨脹。每個泡沫里都能看到模糊的星系雛形，有的正處于恆星誕生的混沌期，有的已經孕育出簡單的意識波動，像沉睡在蛋殼里的雛鳥輕輕啄擊著邊界。
“遺忘之海的時間流速比靜默之淵更詭異，”卡爾的編年史懸浮在控制台旁，書頁上的文字正以液態形式流動，“剛才觀測到的某個泡沫，內部已經度過了三千年的演化史，但在我們的時間尺度里只過了七分鐘。”他伸手觸踫書頁，指尖沾染的金色墨汁在空氣中凝結成細小的星塵，“這些不是普通的時空泡，是宇宙在誕生初期留下的‘可能性種子’。”
薇爾的意識星鏈突然延伸到舷窗邊緣，星鏈末端的光點與最近的彩色泡沫產生共振。泡沫表面泛起漣漪，顯露出里面的景象︰一顆被紫色海洋覆蓋的行星上，無數半透明的水母狀生物正用觸須編織著能量網，它們的意識頻率中帶著與諧律者相似的共振特征，卻又多了種潮汐般的周期性波動。
“它們在模擬恆星的脈沖頻率，”薇爾閉上眼，星鏈傳遞來的意識流讓她的睫毛微微顫動，“這些生物還沒有形成文明，但已經懂得用集體意識記錄宇宙的基礎振動。就像……嬰兒在娘胎里就開始聆听母親的心跳。”
露娜的靈能藤蔓突然從艙頂垂落，藤蔓頂端的水晶折射出泡沫內部的光譜。光譜中隱藏著一組復雜的頻率密碼，與澤爾星系星木的生命頻率存在微妙的呼應。“遺忘之海在滋養這些種子，”她讓藤蔓釋放出一縷生命能量，能量穿過舷窗後化作金色的雨絲，融入最近的泡沫中，“我的靈能能加速它們的演化，但會打亂自然節奏。就像給幼苗強行施肥，可能會長得更快，卻容易折斷。”
星艦穿過一片由億萬泡沫組成的星雲時，洛卡注意到控制台的能量讀數儀開始出現異常波動。原本穩定的曲線中混入了斷斷續續的雜音，這些雜音的頻率與失衡之核的殘留能量極其相似，但更加微弱和原始。“這里也有失衡的痕跡，”他調出雜音的頻譜分析圖，圖中浮現出無數細小的黑洞陰影，“不是三百年前的那次崩潰，這些是更古老的‘失衡種子’，像病毒一樣潛伏在可能性泡沫里。”
卡爾的編年史突然自動翻到空白的扉頁，頁面上開始浮現出立體的星圖。星圖中心是一片旋轉的暗物質雲，雲團周圍纏繞著彩色的光帶，每個光帶節點都對應著一個正在湮滅的泡沫。“宇宙大爆炸時，不僅誕生了物質和能量，也產生了‘平衡’與‘失衡’這對孿生體，”他用手指沿著暗物質雲的邊緣滑動，“遺忘之海是所有可能性的源頭，自然也包含了失衡的最初形態——它們不具備破壞力，更像是一種‘未完成的頻率’，需要特定的條件才能被激活。”
就在這時，星艦前方的泡沫群突然發生劇烈的坍縮。數百個彩色泡沫像被無形的手捏碎的肥皂泡，化作漫天飛舞的意識碎片。這些碎片在空中重新聚合，形成一道由扭曲光線組成的巨牆，牆面上浮現出無數張痛苦的面孔——有諧律者的光紋面容，有靜默之淵的光狀形態，還有許多從未見過的文明剪影。
“這是‘可能性葬禮’，”薇爾的意識星鏈劇烈震顫，星鏈上的光點忽明忽暗，“這些泡沫里的文明在演化過程中觸及了失衡的臨界點，整個可能性分支被徹底抹去了。”她指向光牆中一張模糊的人臉，那人臉上有著與洛卡相似的齒輪印記，“看那里，有個包含‘連接之力’的可能性分支也坍縮了。”
洛卡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按住胸前的齒輪印記，印記傳來灼熱的觸感。他突然想起老洛卡留下的日志里有段模糊的記錄︰“每個選擇都會在遺忘之海投下影子，有的影子會茁壯成長，有的則會被潮水吞沒。”當時他以為這只是比喻，現在才明白那是對可能性坍縮的直白描述。
星艦試圖繞開光牆時，光牆突然伸出無數條光線觸手，像貪婪的藤蔓般纏繞住星艦的外殼。洛卡立刻啟動能量護盾，但護盾在接觸光線的瞬間就出現了裂痕。那些光線中蘊含著混亂的頻率，能直接瓦解能量場的分子結構，就像用錯了密碼打開保險箱，只會把鎖芯徹底攪亂。
“它們在吸收星艦的能量來壯大自己，”露娜將靈能藤蔓注入護盾發生器，綠色的能量流沿著裂痕蔓延，暫時阻止了護盾的崩潰，“這些坍縮的可能性正在形成‘反連接之力’，它們憎恨一切穩定的頻率，只想讓所有可能性都回歸混沌。”
卡爾的編年史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書頁上的文字化作金色的鎖鏈，纏住那些光線觸手。被鎖鏈接觸到的光線開始穩定下來，重新凝聚成細小的泡沫，里面顯現出那些文明本應有的未來——有的發展出能穿梭時空的技術，有的與其他文明融合成新的物種，有的則選擇永遠保持原始狀態，在自己的星球上平靜地度過整個生命周期。
“編年史在‘修復’這些可能性，”卡爾的聲音帶著驚訝，他看著那些新生的泡沫重新融入遺忘之海，“它不僅能記錄已發生的事，還能重現‘本應發生’的事。這才是它真正的力量——連接過去與可能的未來。”
洛卡趁機操控星艦掙脫光線的束縛，躍遷到光牆的另一側。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片由純金色液體組成的海洋在星空中翻涌，無數泡沫像島嶼般漂浮在海面上，每個泡沫里都有一個完整的宇宙模型。有的宇宙中物理法則與他們的世界完全相反，恆星在不斷冷卻，行星卻在自發燃燒；有的宇宙里時間是實體，可以被切割成塊，像積木一樣重新拼接；還有的宇宙只有意識存在，沒有任何物質形態，卻能通過純粹的思維創造出星系。
“這是遺忘之海的核心——‘可能性原湯’，”卡爾的編年史自動翻開到最古老的章節，頁面上的文字都是由原始的能量符號組成，“所有的宇宙、所有的文明、所有的法則，最初都誕生于這里。就像地球上的生命起源于原始海洋，宇宙的生命也起源于這片原湯。”
露娜的靈能藤蔓此刻呈現出前所未有的活躍狀態，藤蔓頂端的水晶不斷變換顏色，吸收著來自原湯的生命能量。“這里的能量比澤爾星系的星木核心還要純粹，”她讓藤蔓分出細枝，輕輕觸踫金色的海面，接觸點立刻綻放出一朵由光線組成的花朵，“它能響應任何意識的呼喚，根據不同的頻率創造出不同的可能性。”
薇爾的意識星鏈突然指向原湯中央的一座島嶼。那座島嶼由無數透明的晶體組成，晶體中封存著各種形態的“法則碎片”——有的像不斷變形的幾何圖形，有的像流動的數學公式，還有的像凝固的聲波，表面布滿了音樂符號。島嶼中心矗立著一根巨大的光柱，光柱頂端懸浮著一個由純粹意識組成的球體，球體表面不斷閃過各種文明的興衰歷程。
“那是‘宇宙原型’，”薇爾的聲音帶著敬畏，意識星鏈傳遞來的信息讓她的瞳孔微微放大，“是所有法則的源頭，所有文明的模板。它像一台播種機，不斷向遺忘之海播撒可能性的種子，然後看著這些種子長成不同的宇宙。”
當星艦靠近晶體島時，洛卡發現那些晶體表面都刻著與他手掌相同的齒輪紋路。這些紋路並非靜止不動，而是像精密的鐘表內部結構般不斷運轉，調整著晶體中法則碎片的頻率。“老洛卡肯定來過這里，”他調出齒輪印記的能量圖譜，與晶體紋路的運轉頻率進行比對，結果顯示兩者完全同步，“他不僅連接了不同的文明，還參與了法則的調整。”
星艦降落在晶體島的表面時，地面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震顫。那些封存著法則碎片的晶體開始發出嗡鳴，仿佛在歡迎他們的到來。洛卡走上前，伸手觸踫其中一塊晶體，晶體表面的齒輪紋路立刻與他手掌的印記產生共鳴，將一股龐大的信息流注入他的意識。
他看到了宇宙誕生的瞬間︰一團無限致密的能量在“可能性原湯”中甦醒，像心跳般不斷收縮膨脹，最終在一次劇烈的脈動中爆炸開來，無數法則碎片隨著能量流飛向遺忘之海的各個角落，形成了最初的時空結構。他看到了第一批意識的誕生︰不是在某個行星上，而是在法則碎片的踫撞中，像火花一樣從原湯中迸發，然後依附在物質上，逐漸演化成各種形態的智慧體。他還看到了老洛卡的身影︰一個比現在年輕許多的身影站在原型光柱前，手掌貼在意識球體上，齒輪印記的光芒與球體的光芒融合，修復著某個正在崩解的法則碎片。
“他在修復‘因果律’的漏洞，”洛卡睜開眼，掌心的齒輪印記仍在發燙，“三百年前的頻率崩潰不僅影響了諧律之域，還波及了遺忘之海的法則根基。如果不是老洛卡及時修補，整個宇宙的因果鏈都會出現斷裂——就像多米諾骨牌，只要倒下一塊，後面的所有都會跟著崩塌。”
薇爾的意識星鏈此刻已經延伸到原型光柱頂端，星鏈與意識球體的連接讓她看到了另一段記憶︰無數個平行宇宙的畫面在球體中閃現，每個宇宙都有不同的“連接之力”載體——有的是像露娜一樣的靈能使用者，有的是像卡爾一樣的知識守護者，有的甚至不是有機生命體，而是一台由恆星核心鍛造的超級計算機。但無論形態如何，他們胸前都有一個相似的齒輪印記。
“齒輪印記不是老洛卡獨有的，”薇爾的聲音帶著恍然大悟的語氣，“它是‘連接之力’的具象化符號，每個宇宙的‘連接者’都會繼承這個印記。就像不同的鑰匙，雖然造型略有差異，但都能打開同一扇門。”
露娜的靈能藤蔓纏繞在原型光柱上，藤蔓傳遞來的生命能量讓光柱的光芒更加穩定。她注意到光柱內部有許多細小的黑色斑點，這些斑點正在緩慢侵蝕著光柱的結構，就像木材中的蛀蟲。“失衡的最初形態就藏在這里，”她讓藤蔓釋放出治愈能量，試圖清除那些斑點，但能量一接觸到斑點就被吞噬了，“它們比靜默之淵的失衡之核更加原始，不懼怕任何已知的頻率，因為它們本身就是‘無頻率’的存在。”
卡爾的編年史突然漂浮到原型光柱前，書頁完全展開，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屏障上浮現出無數文明的頻率數據，這些數據像潮水般涌向光柱中的黑色斑點。當數據接觸到斑點時，斑點開始出現波動，表面浮現出微弱的頻率信號。“它們不是‘無頻率’，而是頻率低于可探測閾值，”卡爾快速翻動書頁，調出更古老的頻率數據，“就像聲音中的次聲波，人類听不到，但不代表它不存在。這些失衡種子需要用最原始的宇宙頻率才能激活，然後才能被中和。”
洛卡看向意識球體，球體表面正在播放一段畫面︰老洛卡站在同樣的位置，將齒輪印記的能量注入球體，球體隨之釋放出一道包含所有原始頻率的光柱，清除了當時出現的黑色斑點。但畫面的最後，老洛卡的身影變得有些透明，齒輪印記的光芒也黯淡了許多，仿佛這次修復消耗了他大量的生命能量。
“他是用自己的生命頻率作為引導，才激活了原始頻率，”洛卡握緊拳頭，掌心的齒輪印記發出回應的光芒，“但我不能那麼做，我們還有未完成的旅程。”他看向同伴們，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但也許，我們可以用‘連接之力’的集體頻率來代替單一的生命頻率。”
薇爾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的意識星鏈可以連接所有人的意識，形成一個共振網絡；露娜的靈能可以提供生命能量作為載體；卡爾的編年史能調出所有需要的原始頻率數據；而你的齒輪印記，就是這個網絡的核心樞紐。”她的意識星鏈開始在眾人之間編織成網，藍色的光芒在星鏈上流動，“就像諧律者的共振儀式，但規模更大，連接的頻率也更復雜。”
露娜讓靈能藤蔓與意識星鏈交織在一起，綠色的能量流與藍色的意識流融合，形成一道雙色光帶。“我的靈能不僅能提供能量，還能過濾掉不穩定的頻率，保證注入光柱的能量純淨度，”她的額頭上浮現出靈能印記，與洛卡的齒輪印記產生呼應，“就像在湍急的河流中築起堤壩，只讓清澈的水流通過。”
卡爾將編年史放在原型光柱的基座上，書頁完全展開，貼在光柱表面，金色的文字像血管般沿著光柱向上蔓延。“編年史已經記錄了從宇宙誕生到現在的所有重要頻率，包括那些已經消失的文明留下的獨特波動，”他的手指在書頁上快速滑動，調出一組組復雜的頻率公式，“我會根據斑點的變化實時調整頻率組合，確保每一個失衡種子都能被精準激活。”
洛卡深吸一口氣，走到意識球體下方。當他的手掌接觸到球體的瞬間，齒輪印記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將同伴們的能量和意識流全部吸入其中。他感到無數種頻率在體內交匯——薇爾的意識頻率像細膩的絲綢，露娜的生命頻率像溫暖的陽光，卡爾的知識頻率像精密的齒輪，還有那些來自不同文明的記憶頻率，像無數條溪流匯入大海。
這些頻率在齒輪印記的作用下開始旋轉，形成一道螺旋狀的能量流。能量流順著原型光柱向上攀升，所過之處，那些黑色斑點開始劇烈震顫。洛卡能感覺到它們的“恐懼”，不是生物意義上的情緒，而是一種對秩序的本能排斥。
“注入第一組原始頻率！”洛卡喊道，意識在龐大的能量流中幾乎要被撕裂。
卡爾立刻調出對應的數據，金色的文字化作一道光束，融入螺旋能量流中。能量流的顏色變成了深邃的紫色，那是宇宙大爆炸時的第一縷光線頻率。當紫色能量流接觸到黑色斑點時，斑點表面浮現出無數細小的光點，像星雲中的塵埃被點燃。
“它們開始激活了！”薇爾的聲音帶著興奮，意識星鏈傳遞來斑點內部的景象——那些原本無序的能量正在紫色頻率的作用下開始排列，形成最原始的原子結構，“就像把混亂的積木重新搭成房子！”
“注入生命頻率穩定結構！”洛卡的手臂開始顫抖，維持螺旋能量流的穩定正在快速消耗他的體力。
露娜的靈能藤蔓發出明亮的綠光，綠色能量流與紫色能量流交織，形成一道雙色螺旋。那些被激活的斑點在綠色能量的滋養下，開始呈現出晶體的結構，表面浮現出與周圍晶體相似的齒輪紋路。
“最後一步，注入連接頻率，讓它們融入法則網絡！”卡爾的聲音帶著疲憊，連續調用大量原始數據讓他的精神力消耗嚴重。
洛卡將所有剩余的能量注入齒輪印記，印記的光芒穿透意識球體，在原型光柱頂端形成一個巨大的齒輪虛影。虛影開始旋轉，帶動著所有被修復的斑點一起轉動，將它們的頻率與整個晶體島的法則網絡同步。
當最後一個黑色斑點融入晶體結構時，整個遺忘之海突然爆發出璀璨的光芒。所有的可能性泡沫都開始發光，它們的頻率在這一刻達成了完美的和諧，形成一首跨越時空的宇宙交響曲。星艦的控制台上傳來無數文明的問候信號，有來自諧律之域的共振編碼，有來自靜默之淵的靜默脈沖，還有那些剛剛從泡沫中誕生的新文明發出的稚嫩電波。
洛卡癱坐在地上，看著原型光柱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光柱頂端的意識球體表面，無數新的可能性種子正在形成，像雨後春筍般冒出來。薇爾、露娜和卡爾走到他身邊，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疲憊卻欣慰的笑容。
“我們做到了，”薇爾的意識星鏈上多了許多新的光點，這些光點閃爍著法則的光芒，“不僅修復了失衡的最初形態，還讓‘連接之力’融入了宇宙的法則根基。”
露娜的靈能藤蔓在地上開出一朵金色的花，花瓣上浮現出遺忘之海的星圖，星圖上有一條新的光帶，連接著晶體島與宇宙的各個角落。“這條光帶會引導新誕生的文明找到‘連接之力’網絡，”她輕輕撫摸花瓣，“就像在黑暗中點亮的燈塔，讓孤獨的航行者不再迷路。”
卡爾的編年史自動合攏，封面上浮現出一行新的文字︰“連接之力，宇宙法則的守護者。”他將編年史遞給洛卡，“現在，它記錄的不僅是文明的歷史，還有宇宙的未來。”
洛卡接過編年史，手掌的齒輪印記與封面的文字產生共鳴。他站起身，看向舷窗外的遺忘之海。那些可能性泡沫正在向宇宙的各個方向擴散，像蒲公英的種子帶著希望飛向遠方。他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
星艦再次起航時，控制台的星圖上又多了許多新的坐標。有的指向那些剛剛誕生的文明，有的指向那些需要幫助的古老種族，有的則指向宇宙中尚未探索的未知區域。洛卡的手指劃過這些坐標，心中充滿了期待。
“下一個目的地是哪里？”薇爾的意識星鏈指向星圖邊緣的一個模糊光點，那里的頻率既熟悉又陌生。
洛卡的目光落在那個光點上，齒輪印記傳來熟悉的共鳴。“那里是‘回響之谷’，”他調出光點的資料，資料顯示那里是所有消失文明留下的意識回聲所在地，“編年史說，那里有我們需要的答案——關于失衡的最終起源，關于連接之力的真正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