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朱雀主街，宰相府。
穿著淡藍色宮裙的少女坐在小塘邊上，目光看著平靜無波的水面，發著呆。
她擁有世間難得的容顏，明眸皓齒，擁有一襲垂到腰間的長發，渾身由內而外散發清冷感。
兩名侍女走到少女身後，其中一人，臉上帶著明顯的焦急︰“小姐，宰相，宰相大人，他正在前堂大罵，所有幕僚都不敢說話，您快去勸勸吧。”
“此事我了解了。”甦憶然側頭，聲音平靜︰
“爹爹位高權重，尤其在近些年，政敵眾多，我身為郡主，很多時候也要為爹爹考慮，某些話不方便說。你們二人去，告訴下面的人，日後不要暗中議論朝堂之事。”
說完，黛眉微蹙︰“此外，你們二人跟隨我這麼多年，隨我出入權貴府邸，我清楚你們的攀談能力。”
兩名侍女同時低頭。
“替我暗中打听，近些年，哪位殿下和莫宜城交往密切。”
收到指令，兩名侍女快步離開，待她們徹底離開，甦憶然低頭，小塘的水面，倒映天際盡頭的魚肚白。
帝都，天亮了。
甦憶然起身，手掌對準魚肚白升起的位置，陽光透過指縫，照亮那雙清麗眼眸。
五指並攏，白色流光在掌間飛快躍動，這是一柄白劍。
無數人夢寐以求想到的地方，實則充滿勾心斗角，一點都沒有當初開心。
甦憶然黯然，雪白劍身倒映絕美容顏，她看著長劍中的倒影，仿佛又看到當初那位少年。
正當宰相府氣氛沉悶之時，帝宮外，一輛裝飾普通的輦車抵達。
輦車普通，然而拉乘輦車的妖獸並不普通。
共五只，清一色都是煉虛中期妖虎，每頭妖虎瞪大銅鈴般的眼楮，盯緊周邊，只要有風吹草動，它們便會上前撕咬。
帝宮門外早已站著幾道身影，看著白胡子老人從輦車上下來，這些人微笑上前︰“楚大人當真是股清流，消息剛傳到帝都，旁人家的幕僚還未辨明局勢，您老便親自駕車趕來。”
這位白胡子老人，正是當今雲蒼帝朝的御史大夫——楚朝辭。
半生貧苦，後半生歷經九次貶謫，如今年邁，還能重新回到御史大夫之位，堪稱人族史上最具傳奇色彩的人物之一。
“你們自己去，找個地方，歇會。”楚朝辭拍了拍靠近自己的黑紋白虎，對于這五頭聖主送來的恩賜，他眼楮里沒有任何特殊光彩。
等妖虎拉著輦車離去，楚朝辭整理衣冠，來到那幾位文武官員身前，臉上帶著溫和笑意︰
“老夫今天若不早來，怕是上午朝會，又要有場惡戰。”
吏部尚書華山清湊近，輕聲說道︰“听說，咱們這位聖主如今也在宮里大罵。”
“呵呵，陛下若是沒點反應，鎮妖關怕是早就不安穩了。”說到最後，楚朝辭表情肅穆。
宮門外歸于寧靜。
就連華山清這等位高權重的大臣，也只能心里唏噓。
鎮妖關，超六成修士都是散修，而今莫宜城出了那等丑事，鎮妖關的將士，恐怕心都寒了大片。
沉默沒多久，車 轆壓地的聲音傳來。
通往帝宮的兩條主街道，上百座妖獸拖拽的輦車，公然違反帝都律令，佔據雙側車道，輦車內，所有人只為抓緊時間趕往帝宮。
一葉落知天下秋。
站在高處的人，往往能通過某些小事，看到更深層次的東西。恰巧這種東西，最後往往很有可能變為真相。
……
……
鎮妖關。
從天上往下看，山川河流、盆地森林……各種地貌地形，在這座延續數萬年的古老要塞中，都能看到。
覆蓋到雲蒼帝朝的日光，還未照亮鎮妖關。
正當天空帶著陰沉藍色的時候，一道魁梧身影站在鎮妖府門外，來人，正是戰殿隸屬第一戰軍軍長，童霸。
“關主，卑職請命，前往瀾滄王朝，我要為我散修一脈，討個公道！”近乎嘶吼般的聲音響徹鎮妖關，天空維持好幾息的晃動。
沉重開門聲響起。
一名兩米高的壯漢站在門後，右手撓頭，抿著嘴巴，看著童霸的時候，視線搖擺不定。
不等他說話，嘴角長滿胡茬的半老軍長便猜到什麼，皺眉︰“關主讓你出來，是請我回去？”
門後，壯漢臉上充滿笑容，暗金色眼眸透著清澈，他用力點頭，隨後又搖頭。
童霸握拳，身旁空間 嚓作響︰“垂塤，你要是不會說話，讓關主自己出來，我跟他聊。”
“主人說，鎮妖關不能亂，所以讓你回去冷靜。”
“讓我冷靜？”
壯漢老實點頭。
童霸閉起眼楮，略顯滄桑的容貌勾勒冷笑︰
“老子當年跟著關主，走南闖北快有六千多年，從一個小兵卒，到現在這萬軍之長，從散修到成家立業，但是老子沒忘自己的根，我是一名散修。
“多久了？
“上千年，散修一脈一直被打壓，一直被打壓。
“如今他娘還出了這檔子事，你讓我手底下那些孩子們怎麼想？他們的根都在長城那邊，但是如今，他們的根都快被挖了，老子怎能不報仇！？”
垂塤不敢看童霸的眼楮，他只是一個沒有多少想法的大妖，心智停留在人類孩提的階段，不太能理解這些人類的情感。
“童老消消氣，關主不站在你這邊，我跟你一起。”
空間開裂，白袍青年來到童霸身旁，順勢把手搭在後者肩上。
童霸看著白袍青年，斜乜著目光。
文山連忙拿開手，尷尬笑道︰“我這次，是真想跟你出謀劃策。”
“你們策殿那幫人，三人憋不出一個好屁，五人加起來只能憋出一盆黃墨。若你不能讓老夫心服口服，今天便跟我回第一戰軍，老子把你旗幟上，讓你跟我那些手下解釋。”
“咳咳，童老這麼說，晚輩便傷心了。論計謀，整個雲蒼天人族里，也就那麼兩三個人能……。”
童霸面色陰沉︰“有屁快放！”
文山表情一正，清了清嗓子，扭頭朝空氣大喊︰“夜絕，你這老東西怎麼還不去莫宜城？把那什麼夜家跟倪家滅了，別讓我鎮妖關億萬散修將士心寒。”
遙遠之外，瀾滄軍團駐地。
花濟聖和出自帝王一脈的兩位大人物，攔在夜老魔身前，苦口婆心勸阻。
當文山的聲音響起，夜老魔耳朵一豎，听完，嘴角勾起冷笑，對著鎮妖關方向罵道︰“文山那小子，近些年修為見長，連老子都敢罵。”
花濟聖瞳孔收縮。
听到文山二字，兩位帝王一脈的大人物心驚膽戰。
文山代表策殿，策殿又是專門為鎮妖關規劃大方向的機構，也就是說，鎮妖關發話了。
“鎮妖關讓老子滅了那兩家，你們，有意見？”
夜老魔看著身前三人，眼神帶著殺意。
莫宜城的消息傳出來至今，他積攢的怒火，快要抵達臨界點。
花濟聖咽了口唾沫，他也不敢招惹這個狀態下的夜老魔，斟酌道︰“留幾個活口，我們需要查清背後的鏈條。”
夜老魔冷哼︰“我自然知道。”
他的神念範圍早已覆蓋莫宜城，隨時可以撬動天地之力，隔空發動攻擊。
到達他這層境界，隨便一道神念，都不是普通合道境能夠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