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行跟隨著王清荷,很快就來到了一處名叫蓮雲殿的地方。這座道觀恢宏大氣,佔地極廣,坐落在蓮山半腰,建築風格頗有仙氣,配合著清晨的薄霧,看上去宛如天上宮闕。
殿前是一片開闊的空地,地面鋪著潔白的大理石。空地中央聳立著一座高大的石台,東南西北四方各有一道寬闊的石階拾級而上。石台正中擺放著一口巨大的青銅鼎,鼎身雕刻著蓮花與仙鶴。鼎中央插著一炷粗壯的香,青煙裊裊升起,彌漫在晨霧中,散發出淡淡的檀香,讓人心神寧靜。
獨孤行抬眼望去,發現鼎前聚集了不少香客。他們或雙手合十,或低頭默念,臉上滿是虔誠。有的香客上完香之後,就原地跪拜了起來,仿佛朝聖一般;有的則帶著孩子,指著大鼎低聲教導。
獨孤行心下微動,這蓮花道觀果真香火鼎盛,此情此景,遠超他此前所見。
王清荷並未停留,低聲道︰“跟我來。”她突然拐彎,繞過鼎前人群,朝蓮雲殿正門走去。
獨孤行點點頭,緊隨其後,目光卻開始四下打量,見狀跟個鄉巴佬一樣。
只見,蓮雲殿門前,數根朱紅巨柱撐起飛檐,殿門兩側,各有一尊石雕仙鶴,栩栩如生。在大殿的南側,檐下懸著一個大銅鐘,此時正有人站在鐘前,用粗大的木樁敲擊鐘面。
“時辰已到,大殿朝拜!”
咚咚咚!鐘聲沉悶,如天籟回響,響徹了整座蓮山。
隨後,香客們紛紛入大殿內進行朝拜。
王清荷來到殿前,卻未入內,只是站在門檻外,側身示意獨孤行稍待等待。
獨孤行忍不住往殿內瞄了一眼,只見大殿寬敞無比,足可容納數百人。
殿內以青磚鋪地,十分樸素。四壁則懸掛著繪有仙山雲海的帛畫,畫中仙鶴翱翔,給原本簡陋的內飾,添加了一點風采。此外,殿中央還供奉著一尊數十丈高的金身塑像,金光熠熠,威嚴莊重。塑像是一位白須老者,頭戴道冠,手持拂塵,面容慈和卻帶著一絲威勢。金身前擺放著數個蒲團,供香客跪拜祈福。
然而,就是如此神聖的畫面,卻讓獨孤行皺起了眉頭,這金身模樣與他想象中的、玉簪里那瘋癲的蓮花道君完全不同,甚至沒半點相似之處。
王清荷似乎察覺到他的詫異,停下腳步,低聲道︰“別愣著,待會兒再跟你解釋。趁著現在人多,先跟我走!”
獨孤行會意,壓下疑惑,快步跟上。
二人繞過大殿,來到殿後東南方向,那里有一條蜿蜒上山的小石路。石路上鋪滿了枯黃的落葉,顯然許久無人打理。
王清荷邊走邊說︰“這邊走,這條小路通往後山。切記,除了後山,任何地方都不能顯露修為,因為師父的神識能覆蓋大半座蓮山。”
獨孤行點點頭,默默跟上,目光不時掃過四周,留意是否有其他道士巡查。
走了一段路,王清荷才開口︰“是不是奇怪大殿里的金身為何不是道君的模樣?”
獨孤行點頭︰“確實。”然而王清荷接下來的話語直接給少年整懵了。
“其實福地里的百姓幾乎沒見過蓮花道君的真容。大殿里供奉的,是蓮山的山神,也是我的師父,白鶴真人。”
“這..”獨孤行震驚無比,“這不是調包,欺瞞百姓嗎?”
王清荷聞言,停下腳步,猶豫好一會兒,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有時候,謊言未必會帶來壞處。道君他已經瘋魔多年,若是福地里的百姓知道他就是那名在福地里到處破壞搗亂的瘋仙人,蓮花觀的威嚴會瞬間崩塌,以往的威信將會不復存在。為了蓮花觀,為了福地,我們不得不這麼做。”
似乎為了讓自己的話听上去更合理,王清荷又補了句︰“況且道君他不是神仙,他不需要香火和金身。而且,聖人在上,他也默認了這種做法。”
獨孤行皺眉追問︰“那道觀里的人都知道自己抓的瘋子是蓮花道君了?”
王清荷搖搖頭︰“不知道。大多數人只是以為是外來的瘋仙人,沒人會懷疑到蓮花道君身上。而且,蓮花道君已經很久沒回來過蓮花福地了,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瘋半顛了。其實我們也很驚訝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所以這事情,除了師父以及一些內門弟子外,沒人知道。”
獨孤行還是震驚不已。對他來說,大殿里供奉誰其實並不重要,因為這與自己無關。只不過,他很懷疑這種謊言能維持多久。
少年搖了搖頭,相比之下,他還是多關心一下李詠梅較好。
“什麼時候能見到那批儒生?”
王清荷皺眉︰“你急什麼?他們多半住在方月樓,會有人看管,我們現在不能隨便過去。”
“有人看管?”獨孤行不解。
王清荷解釋︰“這很正常。福地這麼大,萬一他們亂跑,我們找起來多麻煩。”
獨孤行搖搖頭,似乎略微不滿,“我覺得你們道觀做得不對。既不讓人隨意出去,未免太不近人情。就算是道家人,也應該講禮儀,別人來做客,就應該以禮相待。”
王清荷欲言又止,最後說了句︰“你們儒家的書呆子就別摻和蓮花觀的事情了。”說完,她就默默繼續帶路了。
獨孤行也不再多講,其實他只是不滿李詠梅她們來這里作客,還要被監視而已,不過蓮花觀的事情,他確實不應該摻和。
然而,少年的話卻深深地刻在了王清荷的心里,她偷偷地回頭看了一眼獨孤行,心想︰這名自稱不是儒生的儒生,或許他也有屬于自己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