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一條寬闊無邊的大江橫亙在天地間,江面上霧氣裊裊升起,薄紗般籠罩水面,映著月光泛出幽幽的冷輝。霧中,一葉扁舟悄然滑行,水波輕蕩,舟身微微搖晃,劃破寂靜。
撐船的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腰背微駝,手握竹篙,動作雖慢卻穩健有力,滿頭銀絲在夜風中微微飄動。而坐在船頭的,也是位白發老者,他端坐如松,拿著一只信封,低頭凝視,眉頭緊鎖。
若獨孤行在此,一眼便能認出這兩人——撐船的是崔道生,船頭的則是道德生。一個是道家當代的聖人,一個是在道家中頗有名望的門生。
道德生穩坐船頭,低頭凝視著手中的信件,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語道︰“那妖人無端端跑去劍氣峽做什麼?莫非他此行意在妖界?”
崔道生站在船尾,手中的長篙輕輕撥動水面,激起陣陣漣漪。他聞言抬頭,目光穿過霧氣望向道德生,沉聲道︰“是否要我去劍氣峽探探虛實?”
道德生聞言,轉過頭,目光落在崔道生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停頓片刻,才緩緩開口︰“你不是早就說倦了道家的是是非非,只想安安穩穩做個渡江人嗎?”
崔道生停下手中長篙,沉聲道︰“你找上門來,不就是為了此事?”
道德生沉默不語,將信封輕輕一丟,信封隨風飄揚。彈指間,便在崔道生身邊擦過,迅速落入滔滔的江水之中,不見了蹤影。
夜風吹過江面,霧氣翻滾得更濃了,扁舟在水面上晃晃悠悠,像個孤魂野鬼飄在黑夜里。
道德生扔了信封後,目光盯著那滔滔江水,好半天沒吭聲。崔道生手里的竹篙頓了頓,抬頭瞅了他一眼,皺著眉問︰“你咋了?臉色這麼難看,有啥話就直說,別憋著。”
道德生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好大決心,才慢吞吞開口︰“我……跌境了。”
崔道生手里的長篙一頓,水面上的漣漪停了片刻,他微微一愣,臉上露出點詫異,“你說啥?跌境了?你堂堂十三境飛升境的道家聖人,離證道就差一步啊!”
道德生苦笑一聲,擺擺手︰“是真的,跌到十二境了。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可事實擺在眼前。”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這事兒我一直瞞著,沒敢讓外人知道。你也知道,我要是讓人曉得堂堂道家聖人跌了境,道家在這座天下的臉面往哪兒擱?地位還不一下子掉到谷底?”
崔道生皺起眉,盯著他看了半天,才沉聲說︰“你這又是何苦呢?”
道德生搖搖頭,眼里閃過一絲倔強︰“我沒得選。道家這些年的威望,都是靠咱們這些人撐起來的。為了道家的未來,這口氣我得咽下去。”
崔道生冷哼一聲,長篙重重往水里一杵,水花四濺,“那你就不該去招惹那個陳天星!這事兒要不是你非要摻和,至于搞成這樣嗎?”
陳天星這名字,還是從隋國那邊傳到崔道生耳中的,但眾人不知道的是,那不過是假名。
道德生一听這話,臉色沉了下來,反駁道︰“崔道生,你這話就不對了。當初我十三境飛升境,眼看著就要證道,心境那關怎麼都得破。我破心境的路子,就是除妖。那孽種是個混血蛟龍,半人半妖,我身為道家聖人,他就是我眼里的刺,不拔掉怎麼行?”
崔道生皺著眉,手里長篙在水里攪了攪,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紋,“吳德道啊吳德道。你算了一輩子的命,就是沒算清楚自己的因果。”
听見崔道生直呼自己的真名,道德生不禁皺起了白眉。
崔道生嘆了口氣,把長篙往船上一放,語氣緩了點,“道德生,當年你鐵了心要斬那對夫婦,還非與小鎮上的人結下孽障,就該料到會有今天這局面。若不是陳天星死命護著那孽種,怕是當時他一劍下去,你這條老命就交代了。”
道德生一听,白眉一挑,冷哼道︰“那可未必,那時我可是真龍秘境的道主。”
“或許吧。”崔道生搖搖頭,沒再吭聲,只是默默拿起長篙,又開始撥水。扁舟在霧中緩緩前行,夜色更深了,江面上的冷風吹過,帶著點刺骨的寒意。
這江寬得沒邊沒際,崔道生撐了半天船,愣是連對岸的影子都沒瞧見。他手里的篙一下下撥著水,舟身在霧中搖晃,像是漂在無盡的虛空里。
道德生凝視著這片無垠的江水,目光深邃,半晌才緩緩開口道︰“靠岸吧……”
“去對岸,還是回頭?”崔道生頭也沒抬,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句。
“這江太寬,只問歸途,莫詢前路。”
崔道生聞言,回頭瞥了他一眼,眼神復雜,卻沒再多說一句。只是默默調轉長篙,操控著小舟在霧中劃出一道弧線,悄無聲息地朝來路駛去。
沒過多久,小舟靠岸了。
上岸之時,道德生看了這個“渡江人”一眼後,便轉身離去了。走的時候,還冷冷拋下了一句話。
“小鎮里的事情,陰陽家也有參與!”
崔道生呆愣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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