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版本都說得有鼻子有眼,仿佛言之鑿鑿,親眼所見。有人聲稱看到過林逸在月圓之夜吞噬月華,修煉邪功;有人說親耳听到過他在夢中念叨著魔道咒語;更有甚者,竟然開始懷疑林逸從入門開始就是有預謀的。
「各位師兄師姐,你們仔細想想,」一個平日里最愛傳播小道消息的外門弟子張華煞有介事地說道,「林逸師兄當年入門時的那場測試,是不是太過巧合了?明明靈根資質平庸,卻偏偏被收為內門弟子,這里面會不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話一出,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細思極恐,越想越覺得處處透著蹊蹺。
甦婉兒躲在人群的角落,听著這些越來越離譜的揣測,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被她很好地用手帕掩蓋住,只露出一雙充滿「憂慮」和「恐懼」的眼楮。她的演技堪稱完美,哪怕是最親近的師姐妹,也察覺不出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她時不時地找上相熟的師姐妹,用顫抖的聲音說「怎麼會這樣?林逸師兄他……他平時看起來不像那種人啊!」說到這里,她的眼中竟然還擠出了幾滴眼淚,「我最擔心的還是林默師兄,他跟林逸走得那麼近,千萬不要被連累了才好……」
「婉兒妹妹,你別太擔心。」一個師姐安慰道,但眼神中也透露出不安,「林默公子天資過人,品格高潔,應該不會被蒙蔽的。」
「可是……」甦婉兒咬著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前幾天我無意中看到,林默師兄好像在偷偷觀察林逸師兄,眼神很奇怪。會不會他早就發現了什麼,只是不敢說出來?」
這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眾人心中炸開。連林默都開始懷疑了?這豈不是更證明了林逸的問題?
她的「擔憂」像是一劑催化劑,讓流言的火焰燒得更旺。每一句看似無心的話,都精準地擊中了人們內心最脆弱的那根神經。
人心,有時候比最鋒利的法寶還要可怕。懷疑一旦種下,就能憑空長出最惡毒的荊棘。這些荊棘會在暗中生長,纏繞,直到將真相徹底掩埋,將人性中最丑惡的一面徹底暴露。
距離青雲門山門還有十里。
林逸一行人終于走出了魔蹤林的範圍,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每個人都長舒了一口氣。劫後余生的慶幸感,沖淡了連日來的疲憊。可他們都不知道,在青雲門內,一場更加凶險的暴風雨正在悄然醞釀。
「總算出來了。」林逸靠在柳如煙身上,臉色依舊蒼白,但精神卻好了不少。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林默,「師弟,這次多虧你了。要不是你最後頂住,我們都得交代在那兒。」
他指的是最後突圍時,林默不顧自身消耗,以本命劍氣為眾人開路的舉動。
林默的表情依舊清冷,但眼神不再像從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他搖了搖頭,目光落在林逸身上,帶著一絲探尋和不解「你那最後一下……到底是什麼招數?」
他親眼看到,在影魔君最強的殺招「萬影歸魂」祭出時,林逸的身體里爆發出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力量。那不是靈力,也不是劍氣,而是一種更加古老、更加磅礡、仿佛能引動天地法則的威能。
一瞬間,光華萬丈,影魔君就像是陽光下的冰雪,無聲無息地消融了。
那種力量,強大到讓林默這個天之驕子都感到了發自靈魂的戰栗。
也正是這份未知,讓他心中隱隱不安。
「呃……」林逸含糊其辭,「就是……情急之下,潛力爆發了唄。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他總不能說自己體內有個老怪物神器,關鍵時刻救了他一命吧?這個秘密,是他最大的底牌,也是他最大的隱患。
柳如煙握緊了林逸的手,柔聲替他解圍「好了,林默公子,林逸他傷得不輕,還是讓他先歇歇吧。不管是什麼招數,他救了大家是事實。」
林默沒再追問,只是點了點頭,將那份疑慮暫時壓在了心底。但他心中的那團陰霾並未散去,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濃重。
他心中已經有了決斷。無論師兄身上有什麼秘密,這一次,是他救了自己,救了所有人。這份恩情,他記下了。所謂的門派之見、正邪之分,在生死存亡的兄弟情義面前,似乎也不是那麼不可動搖了。
林默回頭看了一眼還在柳如煙攙扶下的林逸,那張因失血而蒼白的臉上,依然透著倔強。剛才在魔蹤林中,師兄為了救他們,不惜燃燒自己的生命精元催動那件神秘法寶。那種拼命的姿態,那種義無反顧的決絕,深深震撼著他的心。
幾人談笑間,青雲門那高聳入雲的山門已經遙遙在望。夕陽西下,山門在金輝中顯得莊嚴肅穆,如往昔一般巍峨挺立。
林逸心中甚至已經開始盤算,這次回去,宗門會給什麼樣的獎勵。斬殺影魔君,這可是天大的功勞。靈石、丹藥、上乘功法……怎麼也得給點吧?說不定連長老們都要對他刮目相看了。他想起臨行前那些同門鄙夷的眼神,想起師父失望的表情,心中不由涌起一陣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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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想象著,那些以往看不起他的同門,會用怎樣一種震驚和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己。特別是甦婉兒那個勢利的女人,到時候看她還敢不敢對自己冷嘲熱諷。
「師兄,看起來咱們這次真的是大獲全勝啊。」林默笑著說道,語氣中帶著輕松。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咱們是誰。」林逸雖然聲音虛弱,但語調中滿是得意。
然而,越走近山門,氣氛就越不對勁。
原本應該有守門弟子迎接的山門口,此刻卻異常安靜。不,不是安靜,而是一種詭異的寂靜,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山門前,沒有迎接英雄的鮮花和掌聲,反而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弟子。密密麻麻的人群從山門一直延伸到石階下,少說也有上百人。他們沒有喜悅,沒有激動,投向這邊的目光充滿了警惕、恐懼,甚至……是憎惡。
那些目光如芒在背,冰冷得讓人打顫。
空氣仿佛凝固了。
「什麼情況?」林逸眉頭一皺,心里咯 一下。原本的興奮和期待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們……在看我們?」柳如煙也察覺到了異樣,下意識地將林逸護得更緊了,美眸中閃過一絲警惕。
林默走在最前,他敏銳地感覺到,那些目光的焦點,並非所有人,而僅僅是落在了林逸一個人身上。那些眼神中的敵意如此明顯,如此赤裸,讓他心中升起強烈的不安。
一個膽大的外門弟子,仗著人多,遠遠地指著林逸喊了一句「看!那個魔頭回來了!」
魔頭?
這兩個字像是一道驚雷,在林逸腦中炸開。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身體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他懷疑自己听錯了。魔頭?他?拯救了所有人的英雄,怎麼會成了魔頭?
但很快,更多的聲音響了起來,匯成了一股洶涌的聲浪。
「林逸!你這個叛徒!竟然敢勾結魔道!」
「為了力量,殘害同道!你還配做青雲門的弟子嗎?」
「殺了他!為正道除害!」
「魔道余孽,人人得而誅之!」
「青雲門怎麼會出這樣的敗類!」
一聲聲詰問,一句句怒罵,像是無數淬了毒的利箭,鋪天蓋地射來。每一聲都如重錘敲擊著林逸的心髒。
林逸徹底懵了。
他前一刻還在暢想著英雄歸來的榮光,下一刻卻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這巨大的落差讓他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世界仿佛天旋地轉。
「你們他媽說什麼瘋話!」林逸的火氣瞬間就上來了,掙開柳如煙的攙扶,向前踏出一步,蒼白的臉上因憤怒而涌起一抹病態的潮紅,「老子在魔蹤林里跟影魔君拼命的時候,你們在哪兒?現在倒有臉在這里噴糞?」
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體內剛剛平復的氣血再次翻涌,險些噴出一口鮮血。
他這一罵,非但沒有讓眾人冷靜,反而像是火上澆油。
「還敢狡辯!」
「你看他那樣子,肯定是入魔了,不然哪有膽子這麼猖狂!」
「就是!以前他就是個見了誰都點頭哈腰的廢物!現在這副囂張樣子,不是入魔是什麼?」
「魔性已露,殺無赦!」
人群中,甦婉兒看到這一幕,激動得指甲都掐進了肉里,心中狂歡不已。
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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