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翻涌的恐懼和委屈,積聚已久的情感如決堤洪水般爆發,「哇」地一聲放聲痛哭起來。這哭聲中交織著復雜的情感︰一半是對剛才那場如噩夢般恐怖經歷的深深後怕,另一半則是對林逸如天神下凡般及時出現拯救她的無盡感動和撒嬌般的委屈。
然而,林逸此時心如磐石,並沒有時間去細致安慰柳如煙。他迅速轉過頭,將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穿透虛妄的炯炯目光如利箭般準確地落在了林默身上。
林逸並沒有貿然靠近林默,只是穩穩地站在原地,用那雙仿佛能穿透九幽、直視本源的深邃眼楮緊緊地凝視著還在幻境中的師弟。他的目光中既有師兄的關懷,又有劍修對劍修的嚴厲要求。
「師弟!」林逸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如洪鐘大呂,「劍修,當信手中劍,不信眼中花!你的劍心,難道就如此脆弱不堪嗎!」
林逸的這一句話,如同九天之上的雷霆般,在林默的腦海中轟然炸響,那聲音仿佛穿透了時空的壁壘,直擊他的靈魂深處。他的身體猛地一顫,仿佛被一股來自太古的強大力量擊中,那是一種震撼心靈的沖擊,讓他的整個世界都在這一瞬間天翻地覆。
林默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滾落下來。他緩緩地低下頭,顫抖著雙手看著自己手中那把不斷嗡鳴的長劍。這把跟隨他多年的靈劍,此刻劍身因為他內心的巨大震動而微微顫抖著,劍尖甚至因為他握劍的手在顫抖而在空中劃出了細微的弧線。劍身上的寒光閃爍不定,仿佛連這把靈劍都感受到了主人內心的驚濤駭浪。
過了良久,林默才鼓起勇氣,艱難地抬起頭來,迎上林逸那雙清澈如水、深邃如星海般毫無波瀾的眼楮。那雙眼楮中仿佛蘊含著無盡的力量和智慧,如同千年古井般深不可測,又如同星辰大海般浩瀚無垠。在那雙眼楮的注視下,林默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看透了,所有的掩飾和偽裝都變得毫無意義。
就在這一瞬間,那個在幻象中一直困擾著他的冷漠背影,如同被烈日蒸發的霧氣一般,轉眼間便消散得無影無蹤。與此同時,一股如排山倒海般的羞愧感猛然從心底深處涌上心頭,那種羞愧如潮水般洶涌澎湃,讓他幾乎無法呼吸,胸口仿佛被巨石壓住了一般沉重。
他的內心在瘋狂地自責著︰他怎麼能這樣?他竟然僅僅因為甦婉兒布下的一個幻術,就對自己朝夕相處、亦師亦友的師兄產生了懷疑!這種懷疑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良心,讓他感到深深的自我厭惡。「師兄……我……我真的……」他的嘴唇劇烈地顫動著,想要說些什麼,想要解釋,想要道歉,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了一般,任憑他如何努力都難以發出清晰的聲音。
然而,就在他內心劇烈掙扎的時候,一種奇異的變化悄然發生了。他手中的劍光突然重新變得穩定而凌厲起來,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劍光中竟夾雜著一絲前所未有的殺意。這殺意並非針對師兄,而是對那個敢于在他們師兄弟之間播撒猜疑種子的甦婉兒的憤怒,更是對自己竟然如此容易被迷惑的深深自責。劍光在這種復雜情緒的催動下,反而變得更加純淨,更加鋒利。
而此時的雲夢仙子,正如同身處血海煉獄一般,憑借著自己強大的意志力,在那血色的可怕回憶中苦苦掙扎著。她的額頭上冷汗如雨水般不斷滴落,原本如玉的臉龐也變得異常蒼白,毫無血色,嘴唇更是因為用力過度而被咬出了血絲。她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的肉中,鮮血順著指縫慢慢滲出,但她卻渾然不覺。
在她的意識世界中,那些血色的回憶如同惡魔般不斷撕扯著她的心靈,每一個畫面都是如此真實,如此殘酷。她能感受到那些逝去之人的痛苦,能听到他們臨死前的哀嚎,能看到他們眼中的絕望。這一切都在瘋狂地沖擊著她的道心,試圖將她拖入無盡的黑暗深淵。
然而,就在她即將憑借著頑強的意志掙脫這可怕回憶的束縛時,林逸的那一聲斷喝,卻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般,讓她的努力在瞬間化為泡影。那聲斷喝中蘊含的強大意志力,反而成了擊碎她最後防線的關鍵一擊。
只听得雲夢仙子悶哼一聲,身體猛地一顫,如同被雷擊中一般,終于從那血色的回憶中掙脫出來。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仿佛剛剛從深海中浮上水面的溺水者,又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搏殺的戰士。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顯得那麼珍貴。
而當她逐漸恢復神智,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林逸那從容不迫、宛如高山般穩如磐石的身影。只見林逸正靜靜地站在不遠處,身姿挺拔如松,神色淡然如水,不僅沒有受到那強大幻術的絲毫影響,反而還有余力去幫助喚醒其他兩人。這種從容,這種淡定,讓雲夢仙子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他竟然絲毫不受影響?還能余力助人?這……這怎麼可能?」雲夢仙子的心中頓時掀起了驚濤駭浪,那種震驚如同巨浪般在她的心海中翻滾著。她瞪大了美目,難以置信地看著林逸,心中的震驚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要知道,她雲夢仙子一直以來都對自己的道心修為頗為自信,甚至可以說是引以為傲。在修仙界中,能夠擁有如此堅韌道心的人屈指可數,這也是她能夠在諸多強者中脫穎而出的重要原因。然而,如今在林逸面前,她引以為傲的道心卻如同紙糊的一般,不堪一擊,這種巨大的心理落差讓她幾乎無法接受。
她的目光緩緩落在林逸身上,那一刻,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瞬間靜止了,連空氣中的塵埃都停止了飛舞。原本充滿審視和懷疑的眼神,此刻已經完全被一種真正的正視所取代。這種正視,不再帶有任何的輕蔑或質疑,而是對同等級別甚至更強者的凝視,沒有絲毫的輕視,也沒有絲毫的畏懼,有的只是對強者最純粹的敬意。
隨著她目光的這種根本性變化,一種奇異的現象發生了。那原本籠罩著整個石窟的強大幻象,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一般,在一陣輕微的波動後瞬間消散無蹤。而那顆一直在石窟深處跳動的巨大黑色心髒,也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巨大的威脅,猛地一縮,隨後又以驚人的速度劇烈膨脹起來,每一次跳動都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瘋狂。
伴隨著心髒越來越劇烈的膨脹,那原本低沉而模糊的笑聲突然變得清晰而狂傲,如同九天之上的雷霆一般,在整個石窟中瘋狂回蕩著︰「了不起的意志力,小蟲子們!真是讓本座刮目相看!不過,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所謂的意志終究一文不值!既然如此,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真正的絕望吧!」
話音未落,石窟內的溫度驟然下降了十幾度。那顆巨大的魔心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劇烈地顫動起來,表面的血管青筋暴起,發出「噗通噗通」的急促跳動聲,每一次跳動都如同雷鳴一般震撼著整個地下空間。
黑色的魔氣如同被壓抑了千年的地獄之火,猛然從心髒的每一個毛孔中噴薄而出。這些魔氣並非普通的黑霧,而是帶著實質性惡念的詛咒之氣,所過之處,連石壁都開始腐蝕,發出「嗤嗤」的響聲,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硫磺氣味。
魔氣在半空中翻滾咆哮,如同一條條黑色的巨龍在空中盤旋,最終匯聚成一個足有三丈高的龐大人形輪廓。這個輪廓雖然模糊,但卻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仿佛遠古時代走出的死神。
它沒有清晰的面部特征,整個「臉部」就是一團扭曲的黑霧,但在那團黑霧的中央,卻有兩點如血一般的猩紅光芒在閃爍,那光芒不是眼楮,更像是來自九幽地府的鬼火,透露著對生者血肉的無盡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