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婉兒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酒館外的茫茫夜色中,只留下一片凌亂不堪的殘局和空氣中依然彌漫不散的肅殺之氣。酒館內的桌椅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牆壁上還留著剛才激戰時留下的劍痕和掌印。幾名原本在此飲酒的散修早就躲到了角落里,一個個噤若寒蟬,瑟瑟發抖,生怕一個不慎被卷入這場恩怨糾葛之中。
林逸臉色蒼白如紙,靠在破舊的牆壁上大口喘著粗氣,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滑落。他腿上的傷口雖然暫時被靈力壓制住了,但那股黑色的毒氣依然如附骨之蛆般頑強,在經脈中游走,隱隱有繼續擴散的趨勢。
雲夢仙子緩緩轉過身來,一雙美目如水般清澈,但其中卻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她的目光落在林逸身上,秀眉微蹙,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冷意︰「坐下,不要在那里逞強了。讓我來幫你逼毒。」
林逸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為了自己不惜與甦家為敵的女子,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原本想說些硬氣的話證明自己沒那麼脆弱,但當觸及到她那雙清冷如寒潭卻又帶著關懷的眸子時,所有的話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沉默了片刻,最終低聲嘀咕了一句︰「那就……多謝仙子了。」
說完,他便老老實實地走到一旁那張破舊的木椅上坐下,咬緊牙關忍受著腿部傳來的陣陣刺骨劇痛。
雲夢仙子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莫名一軟,她走到林逸身旁,裙擺輕擺,半蹲下來,那雙白皙如玉的縴手輕輕按在他小腿的傷口附近。她的指尖散發出一股既柔和又帶著絲絲寒意的靈力,如春風化雨般溫柔地滲入林逸的經脈之中,試圖將那些頑固的毒氣一點點逼出體外。
林逸只覺得一股清涼舒適的感覺順著小腿慢慢向上蔓延,原本劇烈的疼痛稍有減輕,但那蛇毒的毒性實在過于頑強狡猾,竟然與雲夢仙子的靈力在經脈中纏斗不休,每一次交鋒都讓林逸痛得咬牙切齒。這種情況也讓雲夢仙子頗為吃力,她的額頭上漸漸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原本完美無瑕的容顏也因為專注而顯得格外認真。
「嘶——」林逸再次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劍眉緊鎖成川,忍不住低聲咒罵道︰「這個甦婉兒,果然是個心狠手辣的毒婦人,她下的毒竟比她那張尖酸刻薄的嘴還要陰毒幾分!」
雲夢仙子聞言,那雙如秋水般清澈的美眸緩緩抬起,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瞥了林逸一眼。她縴細的手指依然在他腿部的傷口附近游走,靈力如絲如縷地滲透進去,但語氣卻淡淡的,如夜風拂過寒潭,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譏諷︰「你若不招惹她,能有今日這狼狽模樣?」她的聲音並不高,卻字字如珠落玉盤,清晰地傳入林逸耳中,「我說過,修仙之路,道阻且長,唯有謹慎行事,方能保全自身。你倒好,偏偏喜歡四處樹敵。」
說話間,她的手法愈發嫻熟,那股清冷的靈力宛如春風化雨,溫柔而堅韌地將林逸經脈中的毒氣一點點剝離。可她的話語卻如寒霜般冷厲,毫不留情地戳中了林逸的痛處。
林逸被她這話噎得一愣,那張本就因疼痛而略顯蒼白的俊臉上頓時閃過一絲不服氣的神色。他微微偏過頭,避開她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嘴硬道︰「我哪是招惹她?分明是她自己心胸狹隘,眼紅林默的天賦和地位,偏要拿我這個做師兄的當出氣筒!」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憤懣,似是在為自己的委屈鳴不平,「哼,這種小心眼的女人,睚眥必報,真不知道林默那木頭腦袋到底看上她哪一點!難道就因為她長得好看,就能掩蓋她那副蛇蠍心腸?」
話音剛落,林逸便察覺到雲夢仙子按在他腿上的手微微一頓,那股原本溫和的靈力似乎也變得有些不穩定。他抬眼看去,只見她眸中閃過一抹極其復雜的神色——有驚訝,有若有所思,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神色如曇花一現,轉眼便被她重新掩蓋在那副清冷如霜的面具之下。
雲夢仙子沉默了片刻,她的睫毛微微顫動,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最終,她並未對林逸關于甦婉兒和林默的話做出任何回應,只是冷冷道︰「別廢話,專心運功。你體內的毒氣正在經脈中四處游走,若讓其侵入心脈,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她的聲音依舊清冷,但仔細听來,卻能察覺到其中隱含的一絲緊張和關切。
林逸撇撇嘴,心中還憋著一肚子的火氣和委屈,可看到雲夢仙子那副專注而認真的模樣,以及她額頭上因為消耗靈力而滲出的細密汗珠,到嘴邊的抱怨話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開始按照她的指引運轉內息,配合她的靈力將體內殘余的毒氣逼向四肢末梢。
酒館內一時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之間靈力流轉時發出的輕微嗡鳴聲,以及遠處角落里那幾個散修小心翼翼的竊竊私語聲。燭火搖曳,光影斑駁,在這樣的氛圍中,時間仿佛過得格外緩慢。
然而,這短暫的平靜並未持續太久。就在毒氣被逼出大半,林逸那張蒼白如紙的臉色稍稍有了血色,呼吸也不再那麼急促之時,酒館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而有力的腳步聲。緊接著,一道熟悉而急切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師兄!你在里面嗎?我听說這里發生了沖突!」
林逸猛地睜開眼,那雙本就有些疲憊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無奈的苦笑。他眉頭一挑,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這小子,鼻子比靈犬還要靈敏,消息傳得比飛劍還快。看來想要安安靜靜地療個傷,都是奢望。」
雲夢仙子也收回了手,優雅地起身站定,那襲白衣在燭光下如雪花般純潔無瑕。她的目光冷冷地看向酒館門口,神情中既有戒備,也有一種說不出的復雜情緒。只見一襲青衫飄然而至,林默的身影如疾風般快步踏入酒館,俊朗的面容上寫滿了擔憂之色,那雙劍眉緊蹙著,手中還緊握著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劍身上還殘留著夜風的寒意,顯然是得了消息後匆忙趕來,連武器都來不及收起。
他一眼便看到了林逸腿上那道猙獰的傷口,以及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黑色毒氣,那張向來溫和的臉龐頓時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抹既憤怒又心疼的光芒。
林默的腳步在酒館門檻處猛然一停,深邃的眼眸瞬間掃視著酒館內的情況。當他的目光落在林逸身上的那一刻,心髒仿佛被人狠狠攥緊了一般。只見師兄那張平日里總是帶著散漫笑意的臉此刻蒼白如紙,唇色青紫,額頭上還滲著細密的冷汗。更讓他震驚的是,林逸腿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血肉翻卷,周圍還縈繞著絲絲縷縷的黑氣,如同毒蛇般緩緩游走。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腥臭味,那是毒素與血液混合後散發出的令人作嘔的氣息。林默只是聞了一下,就感到胸口發悶,可想而知林逸此刻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他的雙拳在身側緩緩握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底閃過的不僅是憤怒,更多的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心疼。平日里那個總愛與自己斗嘴、看似無憂無慮的師兄,此刻竟然傷成這副模樣,還要強撐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林默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快步走到林逸身旁。他的聲音雖然低沉,但每一個字都透著壓抑的怒意和深深的責備︰「師兄,你又何必獨自硬撐?」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顫抖,「若不是我恰好收到風聲趕來,你是不是打算就這樣一聲不吭,直到毒發身亡?」
林逸斜靠在椅子上,感受到林默話語中的關切,心中涌起一絲暖意,但嘴上依然不肯示弱。他勉強挑了挑眉,扯出一抹看似輕松實則苦澀的笑意,語氣中滿是故作輕松的揶揄︰「喲,我們的天才師弟這是怎麼了?這麼關心我,難不成是怕我死了,從此沒人陪你切磋武藝了?」他故意拉長了音調,帶著幾分戲謔,「放心吧,這點小傷,還不至于要了我的命。我可不想讓你這麼容易就當上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