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張了張嘴,所有勸說的話語都被這決絕的眼神堵了回去。他看著她,仿佛看到了昔日那個同樣執拗的師兄。最終,他只能化作一聲長嘆,鄭重地點了點頭︰「好,既如此,我們便一起下去。萬事小心。」
兩人稍作休整,便沿著斷崖邊緣尋到了一條被亂石與荊棘掩蓋的狹窄小徑。小徑與其說是路,不如說是一道道斧鑿刀劈的簡陋台階,陡峭濕滑,布滿青苔。深淵中吹來的陰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濃郁的血腥味,刮在臉上如同刀割。
柳如煙背著林逸,將他用布帶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上,每一步都走得萬分小心。她的身形本就縴弱,林逸的體重讓她每落一步,腳下的石階都仿佛在顫抖。額頭的香汗不斷滲出,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崎嶇的石路上,瞬間便被陰冷的寒氣吞噬。但她不敢有半分松懈,只是偶爾低頭,用臉頰輕輕蹭一下林逸蒼白的面容,仿佛在汲取前行的力量。
而就在他們逐漸深入深淵黑暗的懷抱之時,遠處的血霧之中,一道怨毒如蛇蠍的目光正悄然窺視著他們。甦婉兒的身影如鬼魅般隱于一塊凸出的岩石之後,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而快意的笑意,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見的聲音低語︰「林默,柳如煙……真是一對痴情的傻子。天堂有路你們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既然非要來這絕魂淵為他尋藥,那我便成全你們,讓你們三個……永不分離!」
話音未落,她攤開手掌,掌心靜靜躺著一枚通體漆黑的玉符。玉符上雕刻著猙獰的鬼面,絲絲縷縷的黑氣在其上流轉不休,仿佛封印著某種禁忌而邪惡的力量。她的目光中滿是陰狠的算計,這絕魂淵的萬年怨氣,早已被她用這「引魂鬼符」攪動,化作了一個只待獵物踏入的死亡陷阱。
深淵下方,血氣愈發濃稠,幾乎化為實質,粘稠得令人作嘔。空氣中隱約傳來陣陣壓抑的低鳴,像是無數亡魂在哭泣,又像是某種恐怖的存在正在從千年的沉睡中甦醒。林默與柳如煙對此並非渾然不覺,只是他們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腳下的小徑與林逸的安危上,殊不知,那來自地獄的請柬,已悄然送至。
柳如煙每向下走一步,心頭那股不祥的預感便更重一分。她低頭看著林逸緊閉的雙眼,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他的呼吸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她的目光中滿是化不開的擔憂與柔情,像是暗夜中的一盞孤燈,微弱,卻無比執著。她低聲呢喃,與其說是對林逸說,不如說是對自己說︰「林逸,你一定要撐住……無論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我都會陪著你走下去。」她的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卻帶著與命運抗爭的無盡堅定。
林默走在最前面,手中長劍「秋水」已然出鞘,清冷的劍鋒上流轉著淡淡的靈光,驅散著身前三尺的濃霧。他的神識如水銀瀉地般鋪開,警惕地探查著四周的一舉一動。可這深淵中的血霧仿佛能吞噬一切感知,神識探出不遠便如泥牛入海。他的眉頭越皺越緊,沉聲對身後的柳如煙道︰「如煙,小心!此地的怨氣不對勁,似乎……被某種陣法引動了。」
柳如煙心中一凜,重重地點了點頭。
然而,警告終究是遲了一步。就在他們踏上深淵底部一片相對平坦的石地時,異變陡生!
一道尖銳刺耳的狂笑聲毫無征兆地從四面八方炸響,那笑聲中充滿了惡毒與癲狂,像是無數怨靈同時在他們耳邊嘶吼,震得兩人氣血翻涌,耳膜生痛。
「哈哈哈哈……林默!柳如煙!你們這兩個蠢貨,果然來了!這絕魂淵可是我為你們精心準備的墳墓,感覺如何?既如此,便別走了,留下來陪這些萬年怨靈作伴吧!」
甦婉兒的聲音從翻涌的血霧中傳來,陰冷而猙獰,像是毒蛇吐信,每一個字都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殺意。
話音剛落,她手中那枚黑色的「引魂鬼符」驟然碎裂!
嗡——!
整座深淵猛地一顫,四周的崖壁上,無數血色的符文憑空亮起,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羅網,將這片空間徹底封死!周圍的血霧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瘋狂地翻涌、匯聚,化作一個個面目猙獰、身形扭曲的血色鬼影,張牙舞爪地朝著二人撲來!
這些鬼影並非虛體,它們由最精純的怨氣與血煞凝結而成,利爪揮舞間,連空氣都被撕扯出刺耳的尖嘯!
「甦婉兒!你這毒婦!」林默眼神一寒,怒喝出聲。他一步踏出,將柳如煙和林逸護在身後,手中秋水劍挽起一道清冷的劍花。「清風掃葉!」
一道半月形的璀璨劍光橫掃而出,劍氣凌厲,瞬間將最前方的數道鬼影斬成碎片。然而,破碎的鬼影並未消散,而是化作更濃郁的血霧,隨即又凝聚成形,悍不畏死地再次涌上。這些怨靈,在這陣法之中,無窮無盡,根本殺之不絕!
林默咬牙切齒,劍光愈發迅疾凌厲,一道道劍氣縱橫交錯,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劍網。可鬼影實在太多了,它們從四面八方,甚至從地底的血泊中鑽出,嘶吼著,沖擊著那道搖搖欲墜的防線。很快,林默的攻勢便從主動攻擊變為了被動防御,漸漸顯出頹勢。
那雙猩紅的眼楮,仿佛是兩輪懸于地獄深處的血月,光芒所及之處,連空氣都凝結成霜,透出刺骨的寒意與無盡的暴戾。它的甦醒,讓整座深淵的基石都在哀鳴、顫抖。林默與柳如煙的危機,已然懸于一線。
血霧翻涌得更加狂暴,無數鬼影在其中穿梭咆哮,它們的面孔扭曲,充滿了對生靈的怨毒。甦婉兒那銀鈴般的笑聲,如同附骨之蛆,依舊在兩人耳邊回蕩,像是為他們譜寫的死亡序曲。
而林逸,依舊毫無生機地躺在柳如煙懷中。他的面色蒼白如紙,唇無血色,若非胸口還有一絲微不可察的起伏,幾乎與死人無異。他的命運,似乎已徹底沉淪,即將與這片污穢的幽冥血海融為一體。
風聲更急,如萬鬼夜哭,預示著一場毀天滅地的風暴即將來臨。深淵底部究竟藏著何等恐怖的秘密?那能救回林逸性命的碎片,又在何方?甦婉兒的毒計,又將如何收場?這一切,都籠罩在濃得化不開的迷霧之中。
血霧彌漫,深淵底部的空氣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攥緊,每一寸空間都透著森冷的殺意。那雙猩紅眼楮的主人尚未顯露真身,但其散發出的威壓已如萬丈高山,壓得林默和柳如煙幾乎喘不過氣來。鬼影如決堤的潮水,從四面八方涌來,尖利的爪牙撕裂空氣,發出陣陣令人牙酸的嘶鳴。
「破!」
林默咬碎鋼牙,手中長劍「嗡」地一聲清鳴,湛藍色的劍光如同一道驚鴻,撕裂了濃稠的血霧。他使出的正是師門絕學「流雲劍訣」,劍勢連綿不絕,快如閃電,每一劍都精準地斬在鬼影的要害。劍氣縱橫交錯,化作一張密不透風的光網,將一只只撲上來的鬼影絞成碎片。
然而,這些鬼影仿佛無窮無盡。光網每絞碎一批,血霧中便會涌出更多,它們悍不畏死,前僕後繼,用自己的殘軀消耗著林默的靈力。不過片刻功夫,林默的額角便已布滿細密的汗珠,呼吸也開始變得粗重。可他那雙眸子,依舊冷冽如冰,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孤狼,閃爍著寧死不屈的寒光。
「如煙,護好師兄!我來擋住這些鬼東西!」林默低喝一聲,聲音因靈力劇烈消耗而帶著一絲沙啞。他身形一閃,如磐石般擋在柳如煙和林逸身前,長劍橫掃,一道半月形的璀璨劍氣瞬間成型,硬生生將潮水般的鬼影逼退了數丈。
柳如煙緊咬下唇,貝齒已將嘴唇咬出了血絲,她卻渾然不覺。她痴痴地看著懷中的林逸,他蒼白的面容上沒有一絲生氣,曾經那雙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眼楮,此刻卻緊緊閉著。她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撫過林逸冰冷的臉頰,那刺骨的寒意仿佛直接傳到了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