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仙子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目光在甦婉兒身上停留了片刻。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個看似柔弱的師妹身上,縈繞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讓她感到不適的違和氣息。
「雲夢師姐!」林默大步走來,眼神凌厲,聲音中帶著壓抑不住的急切與怒火,「你可有林逸師兄的消息?」
雲夢仙子微微一怔,不動聲色地搖頭道︰「我剛到此地,還未查探清楚。林默師弟,你為何如此焦急?」
林默的目光掃過整個峽谷,最終定格在那道恐怖的劍痕上,他猶豫了一下,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甦婉兒,最終還是沉聲開口︰「這里……殘留著‘焚天劍訣’的氣息,是林逸師兄的劍訣。我懷疑……」
「懷疑什麼?」雲夢仙子語氣驟然轉冷,打斷了他的話,「林默,你我同門多年,林逸更是你的親師兄,你該知道他的為人!」
「我當然知道!」林默猛地提高了聲音,拳頭攥得咯咯作響,眼中滿是痛苦與掙扎,「正因為他是我的師兄,我才不能容忍他墮入魔道!雲夢師姐,你再看看這些魔修的死狀,他們分明是在毫無反抗之力的情況下被虐殺!這不是我認識的林逸師兄,這手段……與魔頭何異!我不能不懷疑!」
甦婉兒在一旁適時地低垂下頭,長長的睫毛掩蓋住眼中一閃而逝的得逞冷笑。她用手帕輕輕拭著眼角,聲音柔弱得像一踫就碎,卻帶著幾分巧妙的試探︰「雲夢師姐,林默師兄也是太擔心林逸師兄了,生怕他被人蒙騙,誤入了歧途……畢竟,林逸師兄一向心善,或許……是受了什麼人的蠱惑,才性情大變的。我們都是為了宗門,為了師兄好啊……」
「夠了。」雲夢仙子冷冷掃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如寒冰般刺骨,「甦婉兒,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林逸若真有錯,自有我這個師姐和宗門處置,用不著你在這里煽風點火,挑撥離間。」
甦婉兒被她看得心頭發虛,臉色瞬間慘白,死死咬住下唇,眼中閃過一抹深深的怨毒,卻終究不敢再多說一句,只能委屈地往林默身後縮了縮。
林默卻沒有注意到兩個女人之間的暗流涌動,他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枚破碎的玉佩,上面還殘留著一絲微弱的靈力波動。
「雲夢師姐,你看這個。」他沉聲道,「這是師兄從不離身的護身玉佩,是我下山時在他房間外撿到的。而這峽谷中,除了他的劍氣,還有這玉佩的氣息。人證物證俱在,我無意針對師兄,但我必須查清真相!若是誤會,我願自斷一臂,向師兄賠罪!若真是他……我身為執法堂弟子,絕不姑息!」
看著那枚熟悉的玉佩,雲夢仙子心頭猛地一沉。那是林逸的母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他視若性命,從不離身。玉佩破碎,還出現在這里……
她沉默了片刻,抬頭望向遠方被烏雲遮蔽的夜空,心底那股不安,此刻已然化作驚濤駭浪。
林逸,你究竟在何處?又為何……會讓自己陷入如此絕境?這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
夜色如墨,陰冷潮濕的山洞里,血腥味與泥土的氣息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林逸背靠著冰冷的岩壁,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腿上深可見骨的傷口,劇痛如附骨之蛆,啃噬著他的神經。他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在洞口布下的簡陋陣法只能遮蔽氣息,卻擋不住這刺骨的寒意。
鮮血仍在不斷滲出,在他身下匯成一灘暗紅的血泊。他咬緊牙關,從懷中摸出一個白玉瓶,顫抖著倒出兩顆碧綠的丹藥吞下。丹藥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但流經腿部傷口時,卻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藥力大打折扣。傷口處,一縷若有若無的黑氣正盤旋不散,不斷侵蝕著他的生機。
「系統,這魔氣……丹藥解不了,這傷究竟要多久才能好?」他喘息著在心中問道,聲音里滿是壓抑不住的虛弱與焦躁。
「檢測到高階魔氣殘留,宿主傷勢嚴重,丹藥只能壓制傷情惡化。若無外力相助,需至少七日方可恢復五成戰力。」系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不帶任何感情,「警告,宿主生命氣息衰弱,星塵神器能量波動異常,極易被追蹤。建議宿主立刻尋找絕對安全之地,閉關療傷。」
「絕對安全之地?」林逸發出一聲嘶啞的冷笑,眼中滿是疲憊的自嘲,「這偌大的天下,哪里又是我的安全之地?」
他疲憊地閉上雙眼,黑暗中,一張清冷絕美的臉龐悄然浮現。那是雲夢仙子,她總是立于雪山之巔,白衣勝雪,神情冷冽如冰,唯獨在看向他時,那雙清冷的眸子里才會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只要想起她,林逸心中那份焦躁似乎就能被撫平幾分。
可緊接著,柳如煙那雙溫柔似水卻又總是帶著一抹哀傷的眼眸,也闖入了他的腦海,讓他的心髒猛地一沉。
「如煙……」林逸低聲呢喃,那只沒有握著劍的手,下意識地攥緊了胸前一枚溫潤的玉佩,「對不起,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安穩……」
他想起與柳如煙初遇的那一夜。那是在一個瀕臨破碎的異度空間,天空是詭異的血紅色,大地之上劍氣縱橫,殺機四伏。她便是在那樣的末日景象中出現的,一襲白衣,手持三尺青鋒,于萬軍叢中刺殺魔首,身姿宛如月下的謫仙,清麗而決絕。林逸至今都記得,當他替她擋下致命一擊後,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羞澀,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林逸,無論你去往何方,無論前路是坦途還是絕境,如煙都會陪著你。」她為他包扎傷口時的話語,指尖那溫柔得仿佛能滴出水的觸感,至今仍在他心頭回響。
可是他呢?他的心,早已被太多的人和事佔據。雲夢仙子的清冷孤傲,是他想要攀登的雪峰;甦婉兒的陰險狡詐,是他必須時刻提防的深淵;還有柳如煙的溫柔痴情,是他不敢承受的深情……每一個女人,都在他心頭留下了深淺不一的痕跡。可他自己清楚,在那心底最深處,始終只為一人留著位置。
「雲夢……」林逸再次呢喃著這個名字,嘴角勾起一抹無法言說的苦笑,「你若知道我為了活下去,為了變強,不惜動用這神器的禁忌之力,手上沾染了多少亦正亦邪的因果,你那柄‘霜天’劍,恐怕會毫不猶豫地刺穿我的心髒吧?」
洞外的風聲愈發淒厲,像是鬼哭狼嚎,又似在低語著什麼。林逸強撐著坐直身體,目光落在手中的星塵玉佩上。那道因他強行催動力量而產生的裂痕,此刻竟像是活物一般,散發著微弱卻不祥的幽光。
「系統,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這神器……到底還藏著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林逸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充滿了不甘與被欺騙的憤怒。
「星塵神器,內蘊天地生滅法則,其秘密遠超宿主當前認知。具體信息,需宿主自行參悟。」系統的回答依舊是那副公事公辦的敷衍腔調。
林逸冷哼一聲,正要發作,洞外突然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被風聲掩蓋的腳步聲。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幾乎是本能反應,右手已死死握住腰間的長劍,體內所剩無幾的靈力瘋狂涌動,目光如出鞘的利刃般死死盯著洞口。
「誰?」他低喝一聲,聲音因虛弱而沙啞,卻透著一股寧為玉碎的殺意。
洞口處,風聲一滯,一道縴細窈窕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緩緩浮現。當看清那張寫滿了焦急與風霜,卻依舊溫柔熟悉的臉龐時,林逸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猛地攥住,瞬間停跳了一拍。
「林逸,是我。」柳如煙的聲音輕柔如風,卻帶著怎麼也掩飾不住的顫抖,「太好了……我終于……終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