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她也被這股巨力掃得橫飛出去,在堅硬的黑色地面上犁出了一道數十丈長的深深溝壑,最終撞在一塊嶙峋的黑石上才堪堪停下。喉頭一甜,又是數口鮮血抑制不住地噴涌而出,將身前潔白的衣裙染得猩紅一片,宛如雪地里絕望綻放的紅梅,淒美而悲涼。
「呵呵……螻蟻……這就是你們的覺悟嗎?真是……可憐啊……」
黑影低沉而沙啞的笑聲在山谷中回蕩,充滿了貓戲老鼠般的戲謔與快意。它緩緩抬起另一只魔爪,爪心之中,一團更加深邃、更加純粹的毀滅性能量正在凝聚,準備徹底終結這兩只膽敢反抗它的蟲豸。
雲夢仙子掙扎著想要起身,視線卻已開始模糊,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這般清晰地籠罩著她。
就在這時——
天地間,毫無征兆地響起了一聲悠遠的嘆息。
這聲嘆息仿佛來自九天之上,又好似響在每個人的心底。它並不響亮,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讓那狂暴的魔氣為之一滯,讓那即將落下的死亡之爪,也憑空慢了一分。
「在我的地盤,欺負我的人,你……問過我了嗎?」
一個平淡的聲音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道貫穿天地的璀璨金光!
這金光煌煌如日,沛然正氣,仿佛凝聚了世間一切的光明與希望。它從虛空中來,後發先至,精準無比地斬在了那只即將拍下的魔爪之上!
「轟——!」
這一次,不再是無聲的湮滅,而是驚天動地的巨響!金光與魔氣劇烈踫撞,猶如神罰降臨。黑影那無堅不摧的魔爪,竟被這一道金光硬生生從中劈開!狂暴的能量亂流向四周瘋狂席卷,將地面都刮去了一層!
漫天煙塵之中,一道挺拔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了雲夢仙子和林默的身前。
他身著普通的青色弟子服,面容清秀,眼神卻深邃如星空。他的手中,握著一柄造型古樸、卻散發著令天地都為之顫栗氣息的奇異法器。
正是那道金光的源頭!
「師……師兄?」雲夢仙子渙散的瞳孔重新凝聚,難以置信地望著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
是林逸!
他,終于來了!
黑影那仿佛來自九幽深淵的低沉笑聲,在死寂的山谷中激起一圈圈魔氣的漣漪,每一個音節都充滿了令人作嘔的輕蔑與嘲弄。它緩緩收回那足以撕裂山巒的魔爪,爪心處被林默拼盡全力刺中的地方,只有一個微不足道的白點,此刻也已隨著魔氣的翻涌而徹底彌合,不留一絲痕跡。
「實在是……太弱了。」魔音貫耳,帶著腐蝕心智的力量,「弱得讓本座都提不起虐殺的興趣。」
它那山岳般的身軀微微前傾,巨大的魔瞳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倒在地上的兩人,流露出貓戲老鼠般的殘忍快意。「躲在那個烏龜殼里,你們尚能苟延殘喘片刻。是什麼給了你們勇氣,主動跑出來送死呢?」
林默咳出一口混著內髒碎片的鮮血,掙扎著單膝跪地,用斷劍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體。胸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無數鋼針在扎刺著肺腑。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至少斷了三根肋骨,但身體的傷痛,遠不及他望向不遠處雲夢仙子時,心中那份如刀割般的焦急與自責。是他太沖動,是他錯估了這魔物的實力,是他……連累了她。
而雲夢仙子,她的情況比林默想象的更要糟糕。那股陰毒霸道的魔氣如附骨之蛆,化作了千萬條細小的毒蛇,在她本已聖潔無瑕的四肢百骸中瘋狂地沖撞、撕咬。她的左臂已徹底失去知覺,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灰黑色,生機正被飛速吞噬。那張傾世的容顏蒼白得像一張宣紙,唯有那雙清冷的鳳眸,在生命的最後關頭,依舊燃燒著不屈的倔強火焰。
她扶著身旁一塊被魔氣侵蝕得漆黑的岩石,艱難地想要站起,可身體的重創與魔氣的肆虐讓她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難以完成,每一次嘗試都換來一陣更劇烈的顫抖。
這就是……天與地的差距嗎?
哪怕他們已經抱持了必死的決心,哪怕他們已經燃燒了所有的靈力與意志,可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依舊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如同螳臂當車。
絕望,如同無邊無際的冰冷潮水,開始一寸寸地淹沒她那顆堅韌的道心。
也就在這萬念俱灰的時刻,那道始終靜靜懸浮在他們身後,由林逸意志本源所化的金色屏障,忽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表面泛起了一圈神聖而柔和的漣漪。
那不是能量的波動,更像是一聲無聲的嘆息。
一縷極其微弱,卻精純到極致的金色光暈,從屏障上悄然分離。它不像任何法術,更像一個擁有生命的精靈,悠悠地、輕柔地穿過凝滯的空氣,如同倦鳥歸林般,飄向了雲夢仙子。它沒有驚人的聲勢,也沒有浩蕩的威壓,就那麼輕柔地,在雲夢仙子愕然的目光中,融入了她的眉心。
剎那間,雲夢仙子渾身劇震,仿佛一道九天驚雷在她的靈魂深處炸響!
那股在她經脈中肆虐的陰冷魔氣,在接觸到這縷金色光暈的瞬間,竟如同積雪遇到了烈陽,發出了尖銳刺耳的「滋滋」聲響,被摧枯拉朽般地淨化、消融!黑色的魔氣化作青煙,從她的毛孔中逸散而出,消散于無形。
那股深入骨髓、讓她幾欲昏厥的劇痛,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飛速減退。麻木的左臂中,一股暖流涌過,冰冷的灰黑之色迅速褪去,知覺與力量正在緩緩回歸。雖然傷勢依舊沉重,但那最致命的魔氣侵蝕,卻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神聖力量徹底化解了。
雲夢仙子難以置信地低頭,內視己身。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溫暖、浩然、無比熟悉的氣息,正在她的體內緩緩流淌,如春風化雨,溫柔地修補著她受損的經脈與髒腑。
這股氣息……是林逸!
是他留下的意志本源!它不僅僅是化作了一道被動的守護屏障,竟然……竟然還有著自己的靈性,在察覺到她身陷絕境時,主動分出力量來為她療傷!
「林逸……」雲夢仙子再次低聲呢喃,這一次,聲音里不再只有悲傷和自責,更增添了一份難以言喻的酸楚與悸動。心防在這一刻徹底崩潰,眼眶一熱,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終于無法抑制地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在地面上暈開一朵小小的水花。
你……都已經到了那種生死不知的地步,卻還是……還是在用你最後的力量,無時無刻地守護著我嗎?
你讓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承受這一切!
「嗯?」山谷另一端,正準備欣賞獵物最後掙扎的黑影,也察覺到了這細微卻本質的變化。它那雙巨大的魔瞳驟然眯起,如同兩輪黑色的太陽,死死地盯住了那道金色的屏障,聲音中帶上了一絲驚疑和濃烈的貪婪。「有意思……當真有意思!這股意志本源,竟然還蘊含著如此精純的生命法則與淨化之力……看來,那個小子的來歷,比本座想象的還要不簡單。」
它伸出長長的分叉舌頭,貪婪地舔了舔由魔氣構成的嘴唇,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也好……也好!真是上天賜予本座的造化!等本座用魔功耗盡了這層外殼的能量,再將你們這兩個礙事的小東西捏成血肉齏粉,最後……把這團蘊含著生命法則的精純本源整個吞噬掉……說不定能讓本座勘破瓶頸,魔功再精進一層!」
話音未落,它猛地揮爪,一道比之前更加凝實的漆黑魔氣,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狠狠地轟擊在金色屏障之上!
「轟——!」
一聲巨響,整個山谷都為之震顫。金色屏障劇烈地晃動起來,光芒都黯淡了一分。但僅僅一息之後,屏障便再次穩定下來,其上的金色流光反而愈發純粹,將那狂暴的魔氣盡數抵擋在外。
黑影的魔瞳中,貪婪之色更盛。它知道,這層外殼雖然堅固,但終究是無源之水,只要不斷攻擊,遲早有被磨滅的一刻!而到那時,殼里的一切,都將是它的囊中之物!
說罷,它再也沒有了戲耍的心情。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狂暴的氣息,從它身上轟然爆發!
「既然你們這麼急著去死,本座就成全你們!」
黑影一聲咆哮,這一次,它身體周圍浮現出的不再是幾十道,而是成百上千道由最精純魔氣凝聚而成的漆黑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