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夫來找我時，我正在陪客戶吃飯。
我出去接電話，他靠在走廊的窗邊，一身名牌西裝皺巴巴的，領帶歪在一邊，頭發亂糟糟的，胡子拉碴，眼眶泛紅，眼白里布滿了紅血絲。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愣住了。
才五年時間，他竟蒼老了這麼多。
他見到我，也愣住了。
他沒想到，當初那個黃臉婆，如今已經變得光彩照人。
“雨菡，能不能……借我點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昔日的驕傲和自信，早就不見了蹤影。
我點點頭，示意他去包間等我，然後繼續回去陪客戶喝酒。
客戶是個禿頂的中年男人，挺著大肚腩，一臉油膩。
他夸我漂亮，一杯酒就要佔我一次便宜。
我笑著周旋，一杯接一杯地陪他喝。
沒辦法，誰讓他是我們公司最大的客戶呢。
好在，他喝醉了，簽合同的事也就落實了。
我送他出去，迎面踫上等在門口的前夫。
客戶見到前夫，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喲，這不是周俊嗎？怎麼，來找雨菡復合啊？”
前夫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我沒理會他，送走了客戶，才回頭看向前夫︰“說吧，要多少？”
前夫囁嚅著說︰“五萬。”
“五萬？”我有些吃驚，“你干什麼要這麼多錢？”
前夫低著頭，一聲不吭。
2
我和前夫周俊是大學同學。
畢業後，我進了現在的公司，從一個小職員做起，一步步做到了管理層。
周俊則回了老家，進了一家國企，工作穩定而清閑。
我們結婚時，裸婚。
沒有婚禮，沒有鑽戒，連婚房都是租來的。
但我不在乎。
我相信，只要兩個人一起努力，什麼都會有的。
婚後第二年，我生下了女兒朵朵。
為了照顧女兒，我不得不辭了工作，做起全職媽媽。
周俊一個人的工資，要養三個人，還要交房租，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女兒斷奶後，我把她托付給婆婆，重新找了份工作。
我加班加點地干，只為多賺點錢，讓女兒和周俊過得好一點。
我以為，周俊會理解我的辛苦，會心疼我。
可我沒想到，他不但不理解，反而開始嫌棄我。
他說我變成了黃臉婆，說我沒情調，說他受夠了這種日子。
後來我才知道，他遇到了初戀。
初戀離婚後，帶著孩子回了老家。
他們在一次同學聚會上重逢，舊情復燃。
周俊回來就要跟我離婚。
我不肯。
女兒還那麼小，我不能讓她沒有爸爸。
我哭著求周俊，只要他不離婚，讓我做什麼都行。
可周俊鐵了心要離。
他搬出去住，不回家，也不給我和女兒生活費。
我沒辦法，只好把女兒送回娘家，讓爸媽幫忙帶。
我自己則更加拼命地工作，只為賺夠女兒的撫養費。
兩年後，周俊起訴離婚。
法院把女兒判給了他，但他不要，丟給了公婆。
我舍不得女兒，又把她接了回來。
3
離婚後，周俊很快和初戀結了婚。
一年後，他們生了個兒子。
我以為，周俊會過得很幸福。
畢竟，他為了初戀，連女兒都不要了。
可我沒想到，他們結婚沒多久，就開始吵架。
初戀嫌周俊賺得少，嫌他不浪漫，嫌他媽不幫她帶孩子。
周俊呢，也一肚子怨氣。
他覺得初戀不如我賢惠，不如我懂事，不如我孝順。
他們越吵越凶，最後開始動手。
周俊被初戀撓得滿臉是傷，初戀被周俊打得住了院。
公公婆婆嚇得不敢管，只好給周俊打電話，讓他回來處理。
周俊回來時，喝得爛醉如泥。
他敲開我家的門，抱著我痛哭流涕︰“雨菡，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當初不該鬼迷心竅，不該拋棄你和朵朵。我現在才知道，只有你對我是真心的，只有你才是我最愛的人。”
我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心里五味雜陳。
我很想恨他，很想罵他，很想把他趕出去。
可我做不到。
畢竟，我們曾經是最親密的人。
我讓他洗了澡，換了衣服，躺在床上睡了一覺。
第二天，他醒來時，我已經做好了早飯。
我們像往常一樣，一起吃飯，一起聊天。
好像，我們從未離過婚。
但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4
周俊走後，我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
我努力工作，賺錢養家。
女兒在我的呵護下，健康快樂地成長。
我以為，我和周俊，從此不會再有交集。
可我沒想到，五年後，他竟然來找我借錢。
他說，初戀得了重病，需要很多錢治療。
他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了，還是不夠。
他沒辦法，只好來找我。
我問他︰“你愛她嗎？願意為她傾家蕩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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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俊沉默了。
過了很久，他才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不管她。畢竟，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兒子的媽媽。”
我嘆了口氣，把五萬塊錢轉給了他。
他千恩萬謝地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里一陣酸楚。
曾經，他也是我的依靠，是我的天。
如今，我們卻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5
我以為，借給周俊那五萬塊錢，就算兩清了。
可我沒想到，他隔三差五就來找我。
有時是來借錢，有時是來找我訴苦。
他說初戀的病情反復，需要長期治療。
他說他的工作不順心，領導總找他麻煩。
他說他的兒子不听話，總惹他生氣。
他說他想朵朵了，想來看看她。
每一次，我都會借錢給他，都會听他訴苦，都會讓朵朵跟他玩一會兒。
但我不會留他吃飯，不會讓他過夜。
我知道，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未來了。
我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幫助他，去彌補他對朵朵的虧欠。
6
就這樣，又過了半年。
有一天晚上，周俊突然敲響了我的門。
他喝得爛醉如泥，身上散發著濃烈的酒氣。
我把他扶到床上，想給他倒杯水。
可他一把拉住我，把我按在床上。
“雨菡，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能沒有你，我不能沒有朵朵。我們復婚吧，好不好？”他一邊說著，一邊開始撕扯我的衣服。
我拼命地掙扎，可他的力氣太大了，我根本掙脫不開。
就在這時，女兒突然推門進來︰“媽媽，你怎麼了？”
周俊嚇了一跳，連忙松開我。
我看著女兒驚恐的眼神，心里一陣愧疚。
我把周俊趕了出去，反鎖上門，把女兒摟在懷里︰“沒事，沒事，媽媽沒事。”
女兒在我懷里哭了起來︰“媽媽，我怕。”
我拍著她的背，安慰她︰“別怕，別怕，有媽媽在。”
那一夜，我失眠了。
我看著身邊熟睡的女兒，心里五味雜陳。
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
7
第二天，周俊來找我道歉。
他說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時沖動。
他說他很愛朵朵，也很愛我。
他說他想跟我們在一起，想給我們一個完整的家。
我看著他誠懇的樣子，心里有些動搖。
畢竟，女兒需要一個爸爸。
而且，我也承認，我心里還有他。
可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初戀找上門來了。
她瘦了很多，臉色蒼白，看起來很憔悴。
她說她知道周俊來找我，她說她不在乎周俊以前做過什麼，她只求我放過周俊，讓他回去照顧她。
我看著她可憐的樣子，心里一陣酸楚。
我告訴她，我不會跟周俊復婚，讓她放心。
她走後，我給周俊打了個電話︰“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周俊在電話里痛哭流涕︰“雨菡，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朵朵。”
我掛了電話，把手機關機。
我不想再听他的道歉，不想再听他的哭訴。
我只想，好好地，跟女兒，過我們的日子。
8
從那以後，周俊真的沒來再找過我。
我也沒有再見過他。
我只知道，他和初戀帶著兒子去了外地治病。
我只知道，他們的日子，並不好過。
而我和女兒，卻越過越好。
我升了職，加了薪。
我給女兒買了學區房，把她送進了最好的學校。
我帶著她去旅游，去看世界。
我們過得很快樂，很幸福。
有時候，我會想起周俊。
想起我們曾經的點點滴滴。
但那些回憶，已經變得模糊而遙遠。
我知道，我已經放下了。
我真的，已經放下了。
9
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周俊。
可我沒想到，五年後的一個冬天，他竟然又出現在我面前。
他穿著一件破舊的棉襖，頭發略顯凌亂，臉上布滿了歲月和風霜的痕跡，與五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模樣判若兩人。他的眼神里少了幾分銳氣，多了幾分沉穩與深邃，仿佛這五年里，他經歷了無數的故事，每一個都重得讓他難以言喻。
我們相遇的地方，是曾經一起常去的那家老街咖啡館。它依舊保持著舊時的模樣，昏黃的燈光透過半開的窗簾灑在木質地板上，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咖啡香，一切都顯得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他緩緩向我走來，每一步都顯得異常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我們共同回憶的碎片上。當他終于站定在我面前，我們四目相對，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了，所有的過往如同電影膠片一般，在腦海中快速倒帶。
“好久不見。”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努力擠出一個微笑，盡管心中五味雜陳，“是啊，好久不見。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他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不算好，也不算壞。只是，走了很多彎路，也看清了一些人和事。”
我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他告訴我，這些年他去了很多地方，嘗試過不同的工作和生活，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但從未放棄過尋找自己的方向。而這次回來，是因為心中有一個未了的情結，需要面對，也需要放下。
听著他的講述，我仿佛看到了這些年他獨自一人在外漂泊的孤獨與堅韌。我們聊了很多，關于過去，關于現在，也輕輕觸踫了未來。雖然彼此的生活軌跡已大不相同，但那份曾經純真的友誼，在經歷了時間的洗禮後，變得更加珍貴。
夜幕降臨，咖啡館里的客人漸漸稀少，我們卻依然坐在那里，不願離開。或許，是害怕這一刻的溫暖一旦散去，就再也找不回。
最終，當第一縷冬夜的寒風吹過，我們相視一笑，各自踏上了歸途。我知道，無論未來如何，這段重逢的記憶，將會是我心中永遠溫暖的角落。而周俊，也不再是那個只存在于過去的身影，他以一種新的方式，重新回到了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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