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田悅，是名普通的管理工作人員。
今天上班的時候，我听說了一個同事的八卦。
同事劉詠琪的公公癌癥晚期，家里已經花了二十多萬給他治療，但是公公的情況還是越來越差。
前幾天，公公把劉詠琪老公和女兒叫到床前，說自己不想治了，想回家，不想死在醫院里。
劉詠琪的老公很孝順，自然是不肯的。但是公公態度很堅決，說不想人財兩空，不想他們為了給自己治病，把房子賣了，以後老婆孩子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劉詠琪老公的姐姐也支持父親回家，她認為父親想回家，那就尊重他的意見。
但是劉詠琪不肯，劉詠琪認為公公這就是想尋死，作為子女，怎麼能看著父親尋死而不救呢？
劉詠琪老公很為難，一方面，他也不想失去父親，另一方面，父親的治療費確實是個無底洞，家里的積蓄已經花得差不多了，後面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
而且把房子賣了，他們一家三口住哪里？女兒馬上就要讀高中了，以後還要讀大學，到處都要花錢。
劉詠琪和老公為此大吵了一架，劉詠琪堅持要給公公繼續治療，哪怕把房子賣了也要治。
劉詠琪老公很生氣，說如果劉詠琪堅持要賣房給父親治病，那他就離婚。
劉詠琪也很硬氣，說離就離，反正不能不管父親。
現在，劉詠琪的公公已經被她接回了家里，她老公帶著女兒搬去了公司宿舍，揚言要是敢賣房，就真的離婚。
听完這個八卦，我也挺唏噓的。
其實劉詠琪的公公我也認識，是個很好的老人，沒想到會得這樣的病。
而劉詠琪的做法，我也不敢苟同。
固然，作為子女，父母生病了要治療是應該的。但是，如果明明知道治不好，還要繼續投入，甚至不惜傾家蕩產，影響孩子以後的生活，這就有點過了。
我對老公說︰“如果我得了這樣的病，你可千萬別給我治，我不想人財兩空，我不想你到時候為難，也不想我們唯一的房子沒了，女兒連個家都沒有。”
老公還沒說話，我女兒就急著表態︰“不行，一定要給媽媽治！”
我笑著刮了刮女兒的鼻子︰“傻孩子，那個時候媽媽已經治不好了，何必浪費錢呢？媽媽只想多留點錢給你，讓你以後生活得好一點。”
女兒似懂非懂地看著我，不再說話。
02
其實，我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我的母親。
很多年前，母親也得過癌癥。
那個時候，我剛剛大學畢業，剛剛參加工作，還沒什麼錢。
母親查出癌癥的時候，已經是中晚期了。
醫生的意思是，手術意義不大，即使做了手術，可能也就多活一兩年，最多不會超過五年。而且，手術和化療的費用都不低。
我和弟弟都剛參加工作，家里沒什麼積蓄。父親的意思是，既然手術意義不大，那就別治了，回家保守治療，還能少受點罪，多活幾個月。
但是母親不肯，她堅持要做手術，說哪怕只能多活一年，她也想活著。
我和弟弟很為難，不做手術，我們于心不忍，感覺對不起母親；但是做手術，我們確實拿不出那麼多錢。
最後，我和弟弟東拼西湊，又找親戚朋友借了一些，終于湊夠了手術的錢。
母親做了手術，又化療了幾次，情況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跟正常人差不多，不好的時候，就躺在床上，什麼也吃不下，只能靠輸液維持生命。
而我和弟弟，為了母親的醫藥費，只能拼命工作，拼命賺錢。
因為長期請假，我的工作受到了很大影響，幾乎沒什麼晉升的希望了。而弟弟，因為壓力太大，上班的時候精神不集中，還出了事故，差點被開除。
好在，母親手術後，又多活了三年。
母親去世後，我和弟弟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把因為給母親治病而欠下的債還清。
因為給母親治病，我和弟弟的婚事都受到了影響。畢竟，誰也不想一結婚，就背著一屁股債。
直到我和弟弟都三十多歲，才陸續結婚生子。
每當想起這些，我心里就五味雜陳。
如果那個時候，我和弟弟不那麼堅持給母親治病，也許母親能少受點罪，我和弟弟的生活也能好一點。
所以，當我得知自己也可能得這樣的病的時候，我第一個想法就是，不治了。我不想讓自己受罪，也不想讓老公和女兒為難。
03
其實，我身體一直挺好的，從小到大，都沒怎麼生過病。
只是沒想到，我這麼健康的人，竟然也會得癌癥。
半年前，我無意中發現，自己右乳有一個腫塊。
一開始，我沒怎麼在意，以為是乳腺增生。因為我每次來月經前，乳房都會脹痛，月經過後，就會緩解。
但是這個腫塊，月經過後，也沒有消失。
我有點害怕了，趕緊去了醫院。
一系列檢查下來，醫生神情凝重地告訴我，是乳腺癌，而且已經轉移到淋巴了，讓我趕緊辦住院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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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如遭雷擊。
我腦袋一片空白，完全不敢相信，這樣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我才四十多歲啊，女兒還沒成年，我怎麼就得了這樣的病？
醫生建議我趕緊手術，說只要好好治療，還是有希望的。
有希望？是什麼意思？
醫生沒有明說，但是我已經猜到了。
癌癥，哪有那麼容易治好的？
而且，治療費用肯定不低。
我們家的情況我知道，雖然我和老公都有工作，但是工資並不高，這麼多年下來，也就買了一套房，還有一輛代步車。
要是治療的話，這房和車，估計都得賣了。
可是，即使賣了房和車，又能怎麼樣呢？能保證治好嗎？
如果不能保證治好，那我為什麼要治呢？
讓老公和女兒陪我一起受罪嗎？
04
晚上，老公和女兒陪我一起在醫院附近的賓館住下。
看著老公和女兒熟睡的臉龐，我心里五味雜陳。
老公是個老實人，對我很好，結婚這麼多年，從來沒讓我受過委屈。
女兒也很乖巧懂事，學習也很努力，從來不用我操心。
我真的舍不得他們。
可是，我又能怎麼辦呢？
我想了一夜，終于下定了決心。
第二天，老公去上班，女兒去上學後，我找到醫生，告訴他，我決定放棄治療。
醫生很吃驚，他勸了我很久，說我的情況並不是很差，只要好好治療，還是有希望的。
我苦笑了一下，說︰“我知道，但是治療費用不低吧？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普通工薪階層，沒什麼錢。我要是治療的話，房子車子都得賣了，那以後我老公和孩子住哪里？而且，也不一定治得好，何必呢？”
醫生還是不肯放棄，他說︰“那你可以先化療幾次，看看效果，要是效果好，再考慮手術。化療的費用，有醫保的話，也不高。”
我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不想遭那個罪。醫生，你就別勸我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醫生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那好吧，你自己好好想想，還是想治療的話，隨時來找我。”
05
晚上，老公和女兒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院了。
老公很吃驚︰“怎麼好好的就要出院？醫生不是說要趕緊手術嗎？”
我看著老公，艱難地開口︰“老公，我不想治了。”
老公愣了一下︰“為什麼？醫生不是說有希望嗎？”
我低下頭，不敢看老公的眼楮︰“我知道有希望，但是治療費用不低，而且也不一定治得好。我不想我們唯一的房子沒了，女兒連個家都沒有。”
老公沉默了。
過了很久，老公才開口︰“可是，你要是不在了，我和女兒怎麼辦？”
我抬起頭，看著老公︰“老公，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人生老病死，是常態。我早晚都會離開你的，你不要太難過。房子和車子留給你們，你們以後的生活還能輕松點。女兒還沒成年，你要多費心了。”
老公的眼眶紅了︰“穎穎，你別這麼說，我們一起努力，一定能治好的。”
我搖了搖頭︰“算了，我不想治了，也不想遭罪。老公，你答應我，我要是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和女兒。”
老公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抱著我。
06
晚上，老公堅持要帶我去吃大餐。
他說，就當是給我踐行。
我知道老公心里難受，就答應了。
吃飯的時候，老公一直給我夾菜，自己卻沒怎麼吃。
我看著老公憔悴的面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我安慰老公︰“老公，你別太難過，人總有一死，我早死晚死都得死。你別想著我，你要想著女兒，好好生活。”
老公看著我，眼淚終于掉了下來︰“穎穎，你怎麼這麼傻？”
我替老公擦掉眼淚︰“我不傻，我只是不想你和女兒太難過。”
那天晚上，老公喝了很多酒，我也陪著他喝了一些。
我們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喝酒，默默地流淚。
我知道，我們都在彼此心里，默默地說著再見。
07
回家後，我就不再去醫院了，只是在家附近的診所，開了一些藥，緩解疼痛。
老公和女兒都很難過，但是他們也知道，勸不了我。
我只能盡量在他們面前，表現得開心一點，讓他們不要那麼難過。
女兒很懂事，每天都會陪我說話，給我講故事，逗我開心。
老公也會在下班後，盡量陪我。
我們仿佛又回到了女兒小時候，那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就是這樣相依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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