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包上對著東南西北的各個方向，用望遠鏡逐個進行查看，半小時之後，上午八點三十五分，姜磊和青檸走下了沙包。
其實老豹在來這里的第一天就已經查探過了，姜老板這只是想自己實地親眼看看情況到底有多糟而已……
事實是……很糟……
借著停沙月的尾巴，可視距離勉強過得去的現在，以營地為中心，四面八方目所及處皆是莽莽沙漠，無邊無際的渾黃在遠處接天連地的混在一起，別說遠近高低，甚至就連哪里是天、哪里是地都根本無法分辨。
不過這對于現在的姜老板來說也沒什麼打緊，走哪個方向都是無關緊要的，抽簽決定都可以，走錯了也無非就是會浪費一些時間而已，在補給充足的情況下，對他們這個八人小隊來說，跟一場說走就走的末世旅行差不多……
……
同一時間，距離姜磊營地西北方向十二三公里。
“小蔡，怪姐姐不？”
楚語珊梳著僅到耳畔的利落短發，嘴唇有些發紫，上面斑斑點點的血痂干枯虯結，上面又起了層層的白色死皮。
但即使如此，卻依然無法遮掩她那標致立體的五官，哪怕如此狼狽，楚語珊的身上，依然有股美人病重彌留一般的淒美既視感。
“語珊姐，都到這時候了，還在問這種話麼？那我就再回答一次，沒有你我早就死好幾個月了，尸骨不知道是被食人族收購，還是在沙地里變成干尸爬出來被其他人干掉，相比起來，我覺得現在即使是死，也是我能擁有的最好結局了，我不後悔！”
“傻孩子。”
楚語珊自己也才二十歲出點頭的樣子，但臉上卻依然流露出母愛般的慈祥，把身邊今年剛滿十歲，仿佛骨棒一般沒二兩肉，名叫小蔡的小姑娘擁入懷中，輕輕摩挲了兩下對方枯黃稀疏的頭發。
“這討人厭的風沙，其實仔細看看，也有種另類的美呢，語珊姐，這是不是也算你們大人以前常說的那種……叫啥來著，哦，浪漫？”
十歲的小蔡，說話的聲音雖然沙啞，但依然難掩稚嫩，可無論是內容還是邏輯，都跟成年人十分相似，這是末世的孩童特有的成熟。
“這不叫浪漫，應該……叫威勢吧？嗯，大自然的天地之威，讓人類無法探尋、無法對抗、更無法戰勝，在敬畏和絕望之中產生的另類美感？”
楚語珊的這番言辭過于晦澀，小蔡因長期缺水而灰蒙蒙的眼楮閃過一絲疑惑，不過很快釋然，只要在語珊姐的懷里，還有什麼需要懼怕的麼？
反正自從末世來臨，所有至親離她而去之後，這大半年的時間，比她以前過的十年都要漫長，她見到了太多丑惡、恐怖和絕望的東西，跟這個世上唯一還對她好的語珊姐一起離開這個世界，沒啥不能接受的，甚至有些期盼呢……
“就是可惜了錘錘……”
兩人蜷縮在一個不到兩米見方的奇怪空間里，外面的風沙肆虐，有一個像是蓮花一般的淺灰色植物，正用層疊的花瓣包成圓形，把兩個女孩護在中心。
從外面看去，灰色圓形植物的外觀，還真有點像古代猛將手里的金瓜錘，可能錘錘這個名字也因此得名。
不過此時，這奇異植物的狀態卻不太好，灰色的花瓣上半部分，已經褶皺干枯，無法完成包裹的動作，向四面八方枯萎攤開，這也是內部的兩個女孩，可以看到外面風沙的原因……
黃沙如煙，在炙熱烈風的呼嘯之中像鬼怪一般漫天遍野的奔跑、恣意變幻著各種奇怪又壯觀的形狀。
小小的沙包下方，一台銹跡斑斑的摩托車上，綁著大包小裹亂七八糟的行李，車輪已經被落沙埋了一大半。
車子左側數米遠，一個直徑兩米左右，半包裹的奇異植物上半部分萎縮干枯，露出了里面緊緊相擁在一起的兩名女孩。
當這灰色的奇異花朵完全枯萎的時候，兩個女孩也將失去花瓣的保護，全部裸露在風沙和高溫之中，不消片刻，便是兩具紅粉骷髏。
末世無邊沙漠之中，排除人員專業、準備充分、實力雄厚的各個勢力組織的車隊之外，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迫進行長途旅行的獨行客和小團隊，其中至少有一多半是像眼前的姐妹倆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沙漠之中的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迷失方向、載具損壞、補給耗盡，然後就是陷入惡性循環，體力盡失、失去行動的能力，被活活困死在原地。
如果一直鏈接不上碧藍之界的話，姜老板八人組的下場，原本也跟眼前這兩人沒啥區別……
“還剩最後一點水，別浪費，你喝了吧……”
楚語珊忽然想起了什麼，從身側的腰包里，拿出一個磨損嚴重的礦泉水瓶子，里面還有小半瓶藍黑色的不明液體，這就是她所謂的“水”了……
“……”
但是，小蔡輕輕搖了搖頭，在楚語珊懷內，將嘴巴貼在了對方的肩膀上。
“小倔驢~”
楚語珊略帶一絲無奈的搖搖頭，想了想，又將水瓶塞回腰包，兩人這種境況，省不省水沒啥區別，但可以多活三五個小時也是好的……
“語珊姐，你說，我們接的這個超級懸賞，到底有沒有人能做到？那種叫行沙仙草的東西，真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麼？”
小蔡的聲音仿似夢話，說話的狀態茫然迷蒙，就像在講夢話一般。
“有沒有我不知道，但我們已經還不上鯊魚幫的水了，這倒是真的，反正要出來掙命的，索性把這個懸賞接了，反正這破懸賞成天就在那掛著，但凡出雲霄鎮的人，十個里面得有八個帶著這個懸賞走……”
“還……還不上會怎麼樣？”
“小孩子別打听這些有的沒的！”
“嘿嘿，你不說我也知道，語珊姐，我們要是男人就好了~”
小蔡的眼神中，有著遠遠超出這個年齡段的成熟、市儈與狡猾。
“男人？呵呵，男人沒準更慘……”
楚語珊厭惡的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