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襄陽，一年前左良玉正是從這里去往福建最終命喪王塵之手，沒了左軍的荼毒，現在的襄陽城開始稍顯生機起來。
秦良玉的石 白桿軍出川後需中轉北上，所以要經過襄陽城，然一路從夔州行來，軍中糧草差不多已經見底，于是秦良玉準備進城找襄陽知府借一點糧。
崇禎十四年後，襄陽便一直戰火不停，不是今天被張獻忠佔了，就是明天又被李自成佔了，過不了多久官兵又打了回來，所以久戰之地知府一直空缺。
直到一年前，賊兵勢力被徹底趕出襄陽後，朝廷才派下了一任知府過來，若是太平年代，襄陽這種府城定然是人人都想搶著來當官的。
但面對一座近乎廢墟且人口因戰亂減少一半以上的頹城，沒人願意接手，朝廷只能派了一名舉人出身的候補官員過來，倒也算是撿了一個便宜。
“錢知府？”秦良玉沒有听說過這一號人，于是想詳細打听一下，但他的佷子秦翼明也所知不多。
“姑母，我只知道錢知府名叫錢洪明，江南人士，其他就不得而知了。”秦翼明老實回答。
“罷了，那老身就去會會這個錢知府吧！”按道理來講，秦良玉身為二品誥命夫人，僅論官職是要大于知府的。
但形勢比人強啊，她現在有求于人家，只能腆著一張老臉帶著秦翼明進了城。
雖然經過了一年多的重建，襄陽城內恢復了一些煙火氣，但相較于鼎盛時期，仍然要蕭條許多，街上的行人和商販肉眼可數。
“姑母，佷兒有股不祥的預感，就襄陽城中的情景，他們自己估計都很難養活自己，能有余糧借給咱們嗎？”秦翼明此時忍不住吐槽道。
秦良玉也是長嘆一口氣，如今的大明，特別北方，哪里都差不多，很難想象要是闖賊和獻賊還在中原大地肆掠，又會是一副什麼樣的場景？
知府衙門外，兩名穿著破破爛爛的衙役無精打采的斜靠在大門邊上，倒不是他們兩人在偷懶，明顯一看就是沒吃飽飯，站著都費力啊！
見到秦良玉帶著一隊人馬過來，兩名衙役立即站直了身子。
秦翼明正了正頭盔，上前詢問道︰“我們乃石 白桿軍，準備往京城而去，你們知府大人在嗎？”
“白桿軍？”兩名衙役听了立馬撒腿就往府內跑去，不一會兒，就看到一名身穿淺紅色緋袍的官員從院中走了出來。
“下官錢洪明見過秦將軍！”錢洪明彎腰行禮間，能夠清楚看到他身上那套不太合身的官服是因為太舊了才掉成了淺紅色。
“錢大人免禮！”秦良玉連忙上前虛抬雙手，心中也不禁感嘆，這知府有夠窮的！
進了大廳，秦良玉才明白那一身破衣服算什麼，但見廳內屋頂到處都是破洞，若是下起雨來怕是屋內定會水患成災。
錢知府不好意思的讓人給秦良玉和秦翼明端來兩張椅子，一張椅子的腳斷了一截，坐起來高低不平，另一張椅子直接缺了半邊靠背……
“額，老身站著就成……”秦良玉謝絕了錢知府的好意，決定站著與他說話。
“秦將軍，下官已經得到朝廷消息，說貴軍北上時會路過襄陽，但不知具體時候，有失遠迎，罪過罪過呀……”錢洪明先是賠罪道。
秦良玉微微一笑︰“不怪不怪，我們行軍難有定數，自己都不知道何時才會到襄陽，錢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互相客套之後，就要說重點了，秦良玉朝秦翼明暗中使了個眼色，這種話題當然還是由手下說出來比較好。
“那個，錢大人，你也知道我們大軍是從夔州遠道而來，一路上路過的又盡是窮山惡水之地，到了襄陽時，軍中的糧草已經消耗的所剩無幾……”
錢大人一听臉色果真一變，襄陽城其實早先幾十年那是相當富裕的，但現在兵荒馬亂的，就和王小二過年一般，一年不如一年啊。
“咱們所要不多，一萬石就夠了，如何？”秦翼明小聲問道，一萬石糧草對于他們的三萬大軍來說，省點吃也就夠吃半個月。
“實不相瞞，朝廷已經下旨令我等沿途城鎮盡力為貴軍提供糧草，這事下官當然不敢馬虎，但襄陽城如令是什麼光景，你們也看到了……”錢洪明一臉為難的說道。
秦良玉並不是一個不講道理之人，也知道有點難為錢知府了，于是改口道︰“那五千石如何？”
“不不不……”哪知錢知府卻連連搖手︰“貴軍是為大明平亂才出川的，甚至放棄了自己的家園，按理說咱們出點糧食那也是理所當然！”
秦良玉臉色一黯，雖然錢知府說的十分冠冕堂皇，但這話里的意思一听大概率是沒有糧食了。
“既然如此，老身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翼明，咱們走！”不待錢知府將話說完，秦良玉便欲拉著秦翼明離開。
“等等！”只听錢知府喘著粗氣叫道︰“本官沒說不給糧食啊！”
這些文人，就算是答應了你的要求，前面也要說一大堆廢話，秦良玉稍顯錯愕的望回去，真有糧？
“兩位請跟本官來！”錢知府領著兩人來到後院庫房，雖然府中大部分建築都破敗不堪，但這庫房竟被修繕的很好，至少屋頂是完好的。
看來錢知府這個官當的還是可圈可點的嘛，秦良玉心中想到。
“吱呀……”一聲，倉庫大門打開，一股霉味迎面撲來！
“這是……”秦良玉和秦翼明兩人往里面看去，但見並不算大的庫房里堆滿了糧食，少說也有一萬石！
“秦將軍，這是咱們襄陽城百姓的一點心意了，有些糧成色不好，希望你們能夠見諒……”錢知府朝著秦良玉深深躬下腰去。
可以明顯看到，一些糧食不知是不是從土里給刨出來的陳糧，都有些發黑了，但糧食雖然發黑，錢知府以及襄陽城百姓的心卻是那麼的赤誠！
“錢大人……”秦良玉哽咽了，眼前的糧食肯定都是從百姓甚至是牲口嘴里勻出來的，只為了支持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