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面沒什麼動靜，偶爾能听到嘉嬪的痛呼聲。
皇上的心就這麼一直在提著，沒有放下過的時候。
夜色愈發濃了，天空中突然劃過閃電，緊接著是雨水落下的聲音，由小變大，如同玉珠急速滾落。
突然而至的暴雨讓皇上有了不好的預感，一炷香後皇上預感成真了。
接生嬤嬤空著手走了出來，她撲通一聲跪下，面色十分蒼白，“皇上，嘉嬪娘娘生下一個小阿哥，小阿哥落地就夭折了。”
說完她俯身磕頭，頭觸到冰冷的地面，一如她此時的心。
皇上閉了閉眼，掩去眸中痛處，再睜眼楮時，里面傷感消失的干干淨淨，“著人好好安葬小阿哥。”
他和這孩子有緣無份，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辦好這孩子的身後事。
“嘉嬪怎麼樣？”他問道。
接生嬤嬤答道，“嘉嬪娘娘脫力昏睡過去了。”
嘉嬪無事，皇上覺得在喪子後這算得上是一個好消息，至少八阿哥不會失去母親。
就在皇上慶幸的時候，里面傳出聲響，然後有宮女跑了出來，不安惶恐道，“不好了，嘉嬪娘娘血崩了。”
皇上猛的站起身，“太醫呢？速去救治嘉嬪。”
里面太醫忙著救治嘉嬪，外面皇上也坐不住了，來回踱步。
外面的雨越發大了，雨聲急促不斷，雷鳴響徹天際。
在皇上越來越急，越來越不耐時，太醫出來了，皇上連忙問道，“嘉嬪救回來了嗎？”
太醫額上還滲著細汗，顧不得擦，拱手回稟道，“嘉嬪娘娘現在已無事，只是嘉嬪娘娘此次救了回來，日後卻無法再孕育子嗣。”
皇上松了口氣，人救回來就行，反正嘉嬪已經有了一個兒子，無法孕育子嗣就無法孕育吧。
至于他，後宮還有那麼多女人，子女他是不會缺的。
皇上在這里守了大半夜，此時也面露倦色，吩咐宮女好好照顧嘉嬪後，就回了乾清宮。
啟祥宮中燭火搖曳，燕巧穿著一身素色寢衣坐在榻前，時不時持著剪刀剪一下燭芯。
貼身宮女青心給她披上一件衣服，“娘娘夜深了，該去休息了。”
燕巧盯著跳動著的火焰，“你說嘉嬪能把孩子生下來嗎？”
“奴婢也不知道，但奴婢听過一句話，七活八不活。”
“而且就嘉嬪娘娘現在的身子骨，生子起碼要去掉半條命。”
青心知道自家娘娘的心思，說的都是燕巧喜歡听的話。
燕巧紅唇微勾，“是啊，七活八不活。”
雖然嘉嬪現在生產和她計劃不符，可就算嘉嬪生下孩子也會元氣大傷。
突然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隨著冷風進來的是一名宮女。
宮女反手將門關上擋住了寒風細雨，而後她快速走到燕巧面前，“娘娘，嘉嬪娘娘那里有消息了。”
“嘉嬪娘娘生下一個小阿哥，可小阿哥落地就夭折了。”
“隨後嘉嬪娘娘產後血崩，人雖然被救回來了，日後卻無法在孕育子嗣。”
“這可真是……太好了。”燕巧笑的眉眼彎彎，十分好看。
雖然沒能要了嘉嬪半條命，可無法孕育子嗣對于嘉嬪來說還是一個重重的打擊。
得到了一個她認為好的結果，燕巧心情頗好的上床。
翌日一早天空中仍飄著蒙蒙細雨，今日不用請安，綠綺直到天微亮才起床。
梳妝台上一件件金簪玉釵，玉鐲首飾擺了出來，魏瓔寧替綠綺梳著發，邊梳邊將昨夜嘉嬪生產結果說了。
綠綺听了只道，“能保住命就已經很好了。”產後血崩不是那麼容易救回來的，嘉嬪這次屬實算命大。
“嘉嬪身邊的奴婢怎麼處理了？”她又問道。
她可沒忘記嘉嬪摔了的時候身邊無人侍候，照如今情形看，這些奴婢應該也逃不過責罰。
“陳嬤嬤一早就回了慈寧宮，向太後娘娘請罪，太後娘娘念及往日主僕情份，只把人趕出了宮。”
“嘉嬪娘娘身邊伺候的人都罰了一個月的俸祿，據說是嘉嬪娘娘今早醒來後下的命令。”魏瓔寧答道。
綠綺拿起一只金簪輕輕晃動，金珠串成的流甦相踫，發出輕微的響動。
她盯著搖晃的流甦，“嘉嬪得了這麼個結局，就是不知道舒嬪和鄂貴人能不能平安生產？”
魏瓔寧手上動作不停，嘴上答道，“這誰知道呢？”
“舒嬪娘娘家是極好，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忌憚舒嬪娘娘，不想讓她生下孩子。”
她說著話手上已經快速替綠綺梳好一個似元寶的旗頭樣式。
而後又簪上金玉，一側流甦垂下，極為精致，一側簪翠鳥釵環，又添雍容大氣。
綠綺對著鏡子左右看看，沒覺得頭發哪里沒梳好，心情帶上幾分愉悅的問道，“那你覺得誰最有可能對舒嬪動手？”
“按理來說應該是有子的妃嬪，可娘娘和皇後娘娘一定不會動手，嘉嬪娘娘還躺在床上。”
“怡嬪娘娘和愉貴人養著六阿哥，無事都不會離開永和宮，低調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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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看來看去，還是鄂貴人最有可能。”
“嘉嬪娘娘生下的孩子夭折，如果舒嬪娘娘的孩子也沒了，那鄂貴人就是一枝獨秀。”魏瓔寧答道。
綠綺笑了，“也罷，我們就靜觀其變。”
“你也別在我跟前忙活了，今日瓔珞要入宮，你回去收拾一下，過一會兒我們去長春宮。”
魏瓔珞入宮肯定是先去長春宮拜見皇後，她們就去長春宮等著就是了。
魏瓔寧應是，面帶笑意的退下去。
用過早膳綠綺就帶著人去了長春宮，富察容音正好用完了膳，在喝梅子湯，見她來了，讓明玉也給她呈了一碗。
富察容音笑道，“你是來等瓔絡的吧？”
綠綺也笑道，“前些日子瓔絡讓人傳了消息，說是有孕了，今日可不要來看看。”
說起魏瓔珞有孕，富查容音臉上笑意更盛，能看見傅恆有子，她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兩人邊喝著梅子湯邊閑聊，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富察容音讓人將碗撤下去，還讓明玉去宮門口等等人。
明月離開不過一會功夫，再回來時就帶來了魏瓔珞。
看見魏瓔珞突出的肚子，富察容音和魏瓔寧臉上都是笑意。
關心了一番魏瓔絡後，富察容音問道，“你懷著身孕不在家中好好休息，進宮是有什麼事嗎？”
魏瓔珞手搭在肚子上，低聲道，“前兩日傅恆告訴臣婦，朝上又有大臣提及讓年長阿哥入朝。”
綠綺端著茶盞，“皇上想必十分不悅吧？”
魏瓔珞點頭，“皇上責罵了那些大臣。”
富察容音以手支額，眸中復雜，“皇上越發貪戀權勢了。”
年長的阿哥入朝是理所應當的事，就沒有哪位像皇上這樣，壓著人不讓人入朝。
“你回去告訴傅恆，讓他謹慎一些，別摻和進那些事中。”
皇上如今的樣子讓她覺得越發陌生了，她現在都快要記不清皇上以前的樣子了。
“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也要多加小心。”魏瓔絡眸中浮現擔憂之色。
皇上壓著不讓年長阿哥入朝明顯就是在防備，貴妃娘娘膝下有五阿哥，現在年紀還小，可總有長大的一天。
皇後娘娘有七阿哥，可嫡子的身份天然會給人產生威脅性，誰知道皇上有一天會不會發瘋，連病弱的嫡子都一並防備上。
在長春宮又坐了一會兒，魏瓔絡就離開了，她離開時天上又下起小雨，漸漸雨勢越來越大。
殿中一片寂靜，只听見外面雨聲，終于富察容音開口打破了一室安靜，“你怎麼想的？”
她這話潛在意思卻是問綠綺對皇位有什麼看法。
關于皇位這個問題她早就思考過了，七阿哥在身份上是有天然的優勢不假。
可若七阿哥真坐上那個位置，不出兩年一定會勞累而亡。
她沒有那麼大野心，只想讓兒子平安健康。
魏氏姐妹是昭貴妃身邊的人，瓔絡嫁給傅恆，她跟昭貴妃天然就多了一份聯系，加上她又與昭貴妃交好。
與其推別的阿哥上位，不如選五阿哥。
綠綺看著指上戴著的甲套，金絲縷空，表面瓖嵌出五朵蘭花的造型，花葉采用點翠工藝勾勒出流暢的線條。
花蕊則采用桃紅的碧璽，翠綠的玉石交錯點綴其間，顯得美輪美奐，富麗堂皇。
她好似在欣賞一般，頗有些漫不經心，“我能有什麼想法？”
富察容音靜默片刻，不死心追問，“你對那個位子就沒想法？”
她也不和昭貴妃試探來試探去了，沒意義，直接打直球。
綠綺抬眸，神色間多了兩分正經，“現在這種情況能做什麼？”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可早起的鳥兒也容易被人炖了，槍打出頭鳥啊。
富察容音眸中暗了幾分，她必須要承認昭貴妃說的是對的，現在這個局勢她們不能跳出來。
看看那些跳出來的朝臣是什麼樣就知道，此時不是一個好時機。
她又瞧一眼如人間富貴花的昭貴妃，心里告訴自己不急，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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