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人仰馬翻過後，天邊泛了白，該去醫院的都去了醫院，村里只留了一些沒中毒的大人看孩子。
整個村子起碼有三分之一的人進了醫院。
加上其他村子也有不少采了蘑菇的，不論是衛生院還是縣里的醫院人都爆滿了。
萬青柳好奇︰“他們到底拾了什麼毒菇子？怎麼這麼多人都中毒了？”
梅雨季每年都有，況且野生蘑菇不論是冬天還是夏天撿的人都不少，也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同時中毒的。
這也真是太罕見了。
邊上有個姓方的嬸子听見這話，接茬︰“還不是這群眼瞎的，菇子都認不出來，還有腦殼糊涂的，菇子不燒熟就端出來吃！
“媽的，活該這些死男人中毒，家里的女人還沒燒好菜，就像餓死鬼投胎似的把蘑菇湯全喝光了，也不曉得留一點給別人吃。這下好，毒蘑菇全下肚遭了報應！”
天曉得看見沒中毒的站出來的都是女人那一瞬間，大家心里有多唾棄那些人家。
雖說大伙兒都覺得女人做飯天經地義，但菜還沒上完就吃光，也不給人留，也真是太自私了點。
同為做飯的女人，代入一下，辛辛苦苦做完最後一道菜，桌上的菜已經空了，想想都心頭起火。
這會兒有了可以吐槽的對象，方大嬸可不是一下就罵出了聲。
萬青柳︰“這麼多人都認錯了，有毒的菇子長得和沒毒的肯定不是一般像，這以後可不能再吃了。誰知道會不會認錯了？”
方大嬸多少有點後怕︰“誰說不是？還好我家今天沒吃。”
萬幸的是老花家一家吃的蘑菇都沒毒，但有些中了毒的人家多少有點埋怨。
“要不是你家早上采了那麼多菇子給我們看，我們下午會去撿菇子？”
這種人，萬青柳都不想理會。和這種人實在是沒什麼話好說的。
花許國呵呵一笑︰“我們家又沒逼著你去拾菇子，中毒了可別怪我們。”
方大嬸說了句公道話︰“你們真是拉不出屎怪茅司。你們自己拾到有毒的菇子跟他們家有個屁關系，毒菇子又不是他們叫你撿的。”
說話的花萬才噎了一下，然後嘟囔︰“要是沒看見他們撿的菇子，我們家還未必會去撿，不去撿也就不會中毒了。”
他把自己的蘑菇湯讓給了兒子喝，自個躲過一劫，不過他兒子那時是上吐下瀉，是全家人中毒最厲害的。
不過村里的人雖說是各有各的心思，腦殼可不糊涂，听見他說這話，都沒理他。
這要是老花家人好欺負，自然是會有人不講理的，但這不是現實相反，他們不敢嗎。
面對一個不好惹的人，就是不想講理也得講理啊。
方大嬸說得沒錯，說到底他們自個兒撿錯了蘑菇，怪不到老花家頭上，況且這次他們全家人還出了自行車幫忙把人載到了醫院呢。
不分青紅皂白訛人就說不過去了。
不幸中的萬幸，雖說中毒的人多，但到底是沒有丟了命的。
老花頭笑了一聲，說︰“感謝這種菇子毒性不強，不是我們村還不要吃席。”
要說中毒不嚴重吧，好些人翻白眼打抽抽，要說中毒嚴重吧，就是很小的小孩吃了毒蘑菇也沒丟了命。
就是王大娟狀況有點不好，拉到醫院之後整個人都有點呆滯，治療之後雖說是好了點，但人還是沒什麼活力。
和之前罵罵咧咧精力四射的形象相去甚遠。
小兒媳婦口無遮攔，嗤笑一聲︰“死老太婆肯定是遭報應了。”
方旺火才懶得管呢，反正老婆子又不用他照顧，只要不來煩他就是。
作為兒子，方建國，方建軍，方建業幾個人只能小心翼翼地把王大娟領回家。
王大娟垂著眼心不在焉地走到門口，突然腳步頓住，皺著眉轉頭看四周。
她突然含著一點怒氣開口︰“老不死的死哪去了？飯也不燒，地也不掃，小孩也不帶，就曉得跟村口那幾個婆子說閑話！”
方建國听著這話，心里約摸想起來這說的好像是他老早就死了的奶。
他疑惑看著他媽︰“媽，你是在喊奶嗎？”
王大娟喋喋不休著說︰“這死老婆子，淨知道磋磨我，叫我四點起來燒飯，大冬天叫我冷水洗衣服，我的手都凍爛了。
“還說要幫我帶小鬼，帶她媽的頭，老大還不是叫我自己帶。我一個人躺在床上，也沒人搭把手……”
說著說著，王大娟嗷嗷掉起了眼淚︰“那麼冷的天，小孩吐奶，我喊破了嗓子都沒人應我，我就抱著小孩出門，我到處找都找不到人。
“老不死的，老不死的到哪去了！我女兒在我懷里斷了氣，老不死的還在村里跟人說閑話！說他媽的閑話！”
兄弟幾個面面相覷，又是疑惑又是不知所措。
王大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話，又或者說像是跟誰發瘋。
看著王大娟哭了半天，方建軍小心翼翼道︰“媽？你兒子在這呢，小妹也沒死啊。”
方建國啐了一聲，瞪眼︰“什麼叫沒死？說得好像快死了一樣，小妹活得好好的，活蹦亂跳，你別咒她！”
王大娟對自己的子女倒是一視同仁的，重男輕女倒是不怎麼體現，只是不喜歡老大。
雖說孫輩她又開始重男輕女了，但方建國兄妹幾個其實關系還是很不錯的。
作為家里的小妹，方燦花既不會分走兄弟的財產，出嫁前又勤勞能干，長得還一副不錯的面貌，所以兄弟幾個和她關系都很好。
兄弟幾個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們也沒听說過自己有過姐姐，只知道方建中是老大。
老大是奶奶帶的，沒叫媽沾過手，和奶關系不好到了明面上的媽也很討厭方建中。
方建業眼看著天陰沉沉的，吹來的風也帶了水汽，馬上又要下雨，就說︰
“媽，奶已經死了，快進去吧。”
王大娟也不知道听沒听見，反正是抹著眼淚進了門。
江紫英挺著大肚子就站在旁邊冷眼看著，嗤了一下。
死老太婆還真是會裝瘋賣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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