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在錢桂芬目光轉過來的時候，仿佛被洪水猛獸盯住了一般，霎時全身汗毛倒立。
艷陽高照的三伏天，她居然感覺到一股涼意自下而上蔓延到全身，忍不住身子抖了抖，
在潘家，從小非打即罵，她心里非常清楚，她和姐姐大丫的命運是一樣，屬于隨時可以被奶奶拋棄的一部份。
她們唯一的價值，或許就是被奶奶以聘禮的名義，賣出一個好價錢。
冷眼旁觀的李枝碧同樣了解錢桂芬，直接道出了婆婆的心聲︰"既然你舍得為了大丫出十五兩，我看二丫去嫁也是一樣。嘻嘻……"
蒙小華的目光冷冷的掃過李枝碧，懶得去反駁她的話。
在她開口說給錢桂芬十五兩銀子不嫁大丫的時候，就預料到了錢桂芬接下來會做什麼。所以，她心里早已有了應對之策。
趕在錢桂芬說話之前，蒙小華不動聲色的道︰"二丫也一樣，我同樣出十五兩銀子。"
錢桂芬聞言一怔，臉上出現了猶豫的神色。
李枝碧的面色卻變了。
她想到了某個可怕的可能。
李枝碧拉了拉臘梅，悄悄的退出人群，盡量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默默的離開。
如果說，蒙小華第一次出十五兩銀子買大丫不出嫁的時候，錢桂芬腦子還沒有轉過來，李枝碧還有冷嘲熱諷的心思。
那麼，蒙小華同樣願意為二丫出十五兩的時候，不僅錢桂芬明白了蒙小華的想法，李枝碧也想到了。
為了大丫二丫，蒙小華寧願花錢，也不想她們去嫁給茅員外。
按照錢桂芬原本的想法，反正她收了銀子，無論大丫或是二丫，誰嫁出去都無所謂。
但是，蒙小華的開價讓她根本無法拒絕。
一個人十五兩銀子，這是她根本沒有想過的高價。
如果蒙小華同樣只是出十兩銀子，錢桂芬為了報復蒙小華，絕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拒絕。
但是，蒙小華的開價這讓錢桂芬根本就沒辦法拒絕。
一個人十五兩，這太多了！
蒙小華當然看出了錢桂芬的猶豫不決，所以，她決定再添一把火！
"大丫二丫兩個人一起不嫁，我給你三十兩銀子，她們有一個出嫁，我一文錢都不會給！"
錢桂芬的一下子感覺到了為難。
如果只是十五兩銀子，只有五兩銀子的差距，只是為了給蒙小華添堵，錢桂芬覺得咬咬牙自己還能拒絕。
但是，這一下可是三十兩啊，整整三倍的差距，讓她如何能夠拒絕？
怎麼能夠拒絕？
蒙小華的話，在村民中也激起了一陣議論。
"哇，老蒙家這麼有錢的嗎？居然還能拿出來三十兩銀子？"
"人家在鎮上開鋪子做生意，肯定比我們這些泥腿子有錢多了，三十兩算什麼，說不定人家家里有更多呢。"
"嘖嘖嘖，錢桂芬真是失算啊，蒙小華家里這麼有錢，她不僅一點好處沒佔不到，還讓人和離了，真是蠢得無可救藥啊！"
"人家老蒙家有錢是老蒙家的，父母不給，她一個當閨女的能怎麼樣？別的不說，你能從你爹娘手里摳出半個銅板嗎？"
"唉，別說我從爹娘那里扣錢，我每年還要想辦法貼補娘家呢，人和人真的是沒法比。"
……
以往，村里都知道蒙小華的娘家在鎮上開了一個雜貨鋪，家里有錢。但是，對老蒙家到底多有錢沒有具體的印象。
這一次，老蒙家為了給和離的女兒撐腰，拿出一大筆錢又是買地，又是建房，算是讓村里人見識到了老蒙家到底多有錢。
無論買地，還是建房，每一年的花費都是幾十兩，一般人家真拿不出這筆錢來。
本來，村里人都覺得老蒙為了幫助女兒，也算是被榨干了家底。
但是，蒙小華為了兩個女兒，居然願意出三十兩銀子！
她的話，在讓村里人羨慕嫉妒的同時，也刷新了村里人對老蒙家財富的認知。
三十兩銀子是一個什麼概念？
如今地廣人稀，到處都是荒地。
但是荒地可不是想種就能種的，必須向官府買下來才能開荒種地。
小石村周圍一個一般大小的山林土地，買下來才十兩銀子。
如同龍神坡這樣佔地頗廣，差不多有其他山頭三個左右大小的，蒙小華買下來才花了三十兩銀子。
現在的價格，買一畝良田需要三兩銀子。
一畝薄田，大約只要一二兩銀子。
按照正常的情況，村里嫁一個閨女，聘禮一般在五、六兩銀子左右。
模樣俊俏出挑的姑娘，差不多能得到七、八兩銀子的聘禮。
只有模樣十分好且勤勞的姑娘，才會有人願意出十兩銀子做聘禮。
如同茅員外這樣的特殊情況，十兩銀子幾乎就相當于給的買命錢。
三十兩銀子，能讓老潘家多出十畝良田，或者是買下三個山頭的山林土地。
這可是老潘家需要努力多少年才能辦到的事情。
再或者，給潘家二房的三個孫子都娶上媳婦兒，還能有余錢辦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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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家底子薄的人家，全部家當都值不了三十兩銀子。
猶豫半晌，錢桂芬終于下定決心，咬牙同意道︰"好，三十兩就三十兩，給錢！"
剛才短短時間，錢桂芬腦子里想了許多。
大不了，今天就答應蒙小華，先把三十兩銀子拿到手再說。
大丫二丫是潘家的人，難道還能逃出她的手掌心去？
哼哼，說不定她照著今天的樣子再操作幾回，整個老蒙家的家底都得歸了老潘家！
臉面有什麼打緊，能比銀子還重要嗎？
聰明如我！
錢桂芬在心里為自己的聰明默默點了一個贊。
只是，錢桂芬自以為聰明，蒙小華也不傻，從她提出用十五兩銀子幫大丫脫身，就想好了後續的計劃。
她對將手伸到自己面前的錢桂芬道︰"我答應的銀子一定會給你，但是，我也有一個條件。"
錢桂芬十分不滿的抱怨道︰"哼，一點都不爽快，有什麼條件，快說！"
蒙小華這時候才露出智珠在握的表情道︰"很簡單，我要大丫二丫和你斷親！"
錢桂芬宛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蹦了起來︰"什麼？斷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圍觀的吃瓜村民們聞言，紛紛用驚奇的目光看著蒙小華，再次議論起來。
"她居然要讓大丫二丫斷親，怪不得願意拿出這麼多錢來。"
"讓奶奶和孫女斷親，這也太大逆不道了，會遭天譴，被天打雷劈的！"
"誰讓大丫二丫攤上這麼個黑心的奶奶，居然想把孫女送到火坑去，真能斷親，對大丫二丫來說倒是一件好事。"
"就算斷親，錢桂芬也不虧啊，三十兩銀子，可是好大一筆錢呢。"
……
在這個孝道大于天的時代，斷親簡直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而且，向來只有長輩提出和晚輩斷親，斷然沒有晚輩主動要和長輩斷親的。
所以，一開始，村民們本能的覺得蒙小華的做法不對。
但是，隨著議論，許多人漸漸轉變了想法。
一方面，為了兩個女兒，蒙小華給得太多了。
整整三十兩，足以讓從沒有見過這麼多錢的一些村民偏向于她。
另一方面，也有村民不恥于錢桂芬的為人，看不慣她為了銀子送孫女進火坑仗義執言。
所以，漸漸的，支持蒙小華和反對的蒙小華幫大丫二丫斷親的人數居然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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