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對君臣父子在涼亭內坐下，太子已經明白，皇帝前來，絕不是為了什麼西紅柿炒雞蛋。
皇帝命太子泡茶。
太子應下，慢慢的挽起衣袖。
“朕同你講了那麼多，還是沒有明白？”
欣賞著太子優雅的姿勢，皇帝開口詢問。
“兒臣明白，不過兒臣——”
太子突然愣住，不知該如何措辭。
“不過什麼？”
“父皇，理智提醒兒臣要保持冷靜，情感卻在提醒兒臣，一定要選擇報復。”太子換上一個說法。
“是理智佔據上風？還是情感？”
“一直都是情感！”太子如實回話。
“為何沒有動手？”
“天威！”
皇帝听後，微微一笑。
“安陽公有膽量對付老四和老五，是朕的暗示。”
注視著泉水緩緩的注入壺中，皇帝的臉上依舊殘留著笑意。
太子的雙手，輕微的抖動了一下。
“你生性仁厚，這些隱患，就只能由朕替你解決。”
“如果老二和老三沒有向你靠攏，朕一樣會解決掉他們。”
“父皇，他們也是您的兒子！”太子沒能忍住。
“但他們不是帝國的繼承人。”
面對太子的無禮，皇帝沒有絲毫不悅。
太子正襟危坐，聆听皇帝的教誨。
“你是嫡長子，儲位穩固，你的那些弟弟，原本是給你準備的磨刀石。”
“他們的作用，除了穩固皇室的延續，唯一的用處，就是讓你變得更強。”
“誰料到，你居然將他們當成可以信賴的力量！”
說到此處，皇帝輕輕搖頭。
太子的心中，早已震撼得無以復加。
“听說你在看起居注？朕當年也喜歡看起居注。”
“不知道你有什麼感悟，朕看到最後，只悟出了一個字︰”
“獨！”
“皇帝富有四海，唯獨不能擁有情感。”
“所謂的情字，只不過是用來讓自己放松片刻而已。”
“比如對你，如果朕不是得知自己大限將至，絕不會選擇在此時告訴你這些道理。”
“你是帝國的繼承人，朕都如此防備，更何況其他人？”
“你的那些弟弟，朕可以幫你解決，將來，你的兒子，就只有靠你自己，水開了——”
說到最後，皇帝突然開口提醒。
太子這才察覺，雙手再次忙碌起來。
很快，一杯香茗便輕輕的放在皇帝面前。
皇帝端起抿上一口，沖太子輕輕點頭。
“敦郡王也好，禮親王也罷，看似過得通透，其實只是為了自保。”
放下茶杯，皇帝繼續剛才的話題。
太子听得極為認真。
“真正活明白的，是廣德侯。”
說出這兩句後，皇帝輕聲笑了起來。
廣德侯，是皇帝最小的弟弟。
“敦郡王也好，禮親王也罷，別看他們在外面無比荒唐，可進到乾清宮，還是帶著小心和戒備。”
“只有廣德侯，在外面和御前保持著高度一致。”
“這家伙明白，當他對朕徹底構不成威脅的時候，是可以做回自己的。”
“朕交給他的差事，他總是完成得很好，也沒有用什麼自污的手段，缺錢了，直接向朕開口。”
“這次賭輸了，昨日跑到安陽公府，逼安陽公吐了十五萬出來。”
話音落下，皇帝再次端起了茶杯。
太子面露苦笑！
皇帝專心品茶，任由太子思索。
一杯茶喝完，皇帝緩緩起身，準備擺駕回宮。
太子急忙起身，將皇帝送出了東宮。
跪在大門內，直到皇帝遠去，太子才慢慢的從地上爬起。
轉身，吐出一口濁氣，太子朝主院走去。
太子妃沒問，太子也沒有主動提起，皇帝的教導，足夠他消化很長一段時間。
第二日！
七皇子領著幾位小皇子前來。
看著粉嘟嘟的十三皇子，太子怎麼也無法將他同皇帝的訓示聯系起來。
就在太子覺得自己快要魔怔的時候，陳國的世子領著九公子出現在東宮。
太子終于將思緒從皇帝的教導中抽出，回到了現實中來。
還是在涼亭，太子請二人品茶。
世子除了前來探望太子，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陳王的請求。
太子多次宴請魯國的二公子，世子是知道的。
但是遲遲沒收到信息，讓他的心中無比焦慮。
“二公子已經將孤的意思傳回魯國，如今還在等魯王的決定。”太子早已準備好不負責任的說辭。
世子面露無奈，只得拱手謝過。
“陳國國力雄厚，你們兄弟二人不必擔心。”太子笑著寬慰了兩句。
世子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你記住，陳國滅亡，不符合朝廷的利益。”
收了笑，太子的態度無比認真。
“臣明白！”世子急忙做出回應。
“寫信提醒岳丈，不要只盯著吳國。”
太子起身，開始在涼亭內踱步。
世子心中一驚，請太子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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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年的時間，梁國應該將佔據的城池徹底消化。”
言外之意，梁國已有了繼續吞並的條件。
世子听後，臉色一變。
諸侯與諸侯之間簽訂的任何協議，只要不願意遵守，那就是一張廢紙。
更何況，雙方對這協議都不太滿意。
“殿下，陳國並不具備兩線作戰的實力！”
世子起身，轉向太子拱手彎腰。
太子請他坐下說話。
“孤也只是未雨綢繆，梁國未必真的會進攻。”
“殿下！”
世子又想起身，肩膀被太子伸手按住。
“暫時不要想著收復被吳國佔領的城池，將一部分軍隊調往北方，預防梁國的進攻。”
太子吐字清楚，確保世子一個字都不會漏掉。
“殿下——”世子還沒有反應過來。
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認真琢磨。
有了太子的提醒，很快，世子便明白過來。
雙手有些輕微的抖動，那是因為激動。
“殿下，大概還要多久？”
在九公子詫異的目光中，世子開口問道。
太子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語。
世子雖然沒得到答案，不過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
“听說你前幾日輸了一筆錢？”太子換了個話題。
“是！”
“買了安陽公？”
“是！”
“為何不買保國公？”
“當時——听說安陽公可以調動禁軍，臣——臣就一時糊涂。”
“買了多少？”
“十萬！”
“活該！”
片刻過後，從太子的嘴里吐出這兩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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