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人，就有一千種想法！
換句話說，立場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也會不同。
這，才是皇帝想要告訴太子的道理！
太子雖然謹慎，不過揣測人心時，往往從善意出發，很難察覺出隱藏其中的惡來。
對文官集團如此！
對皇室如此！
對那些世襲罔替的勛貴，同樣如此！
“父皇——”太子有些艱難的咽了口口水。
“但說無妨！”皇帝挑了個談心的好地方。
“兒臣——兒臣不敢！”
話到嘴邊，太子還是無奈的選擇放棄。
“想要吐露內心的想法，這是你最好的機會！”
皇帝注視著太子，滿眼的鼓勵。
“父皇，自從您坐上龍椅，是否心中再無‘信任’二字？”
說完後，太子膝蓋一軟，跪在了皇帝的腳邊。
“想不想坐上去試試？”
皇帝不但沒有動怒，語氣甚至還要更加溫和。
太子急忙搖頭否認。
“遲早有一天，你會坐上去的！”皇帝笑著吩咐太子起身說話。
太子表示不敢！
“朕還是太子的時候，朕的詹事府，不但比你的詹事府完善，而且更加強勢。”
“與他們徹夜長談的場景，至今仍時常在朕的心頭浮現。”
“除了詹事府，朕與禮親王他們，也有過手足情深的時候。”
太子跪在地上，听得極為認真。
“朕原本以為，當坐上龍椅的那一刻，會是君臨天下的喜悅。”
“結果朕的心中，只有無盡的恐懼！”
“端坐在寬大的龍椅上面，朕的後背踫不到椅背，朕的雙手也摸不到扶手。”
“就在那一瞬間，朕突然明白，龍椅之所以做成這樣，並不是為了彰顯它的莊嚴。”
“它真正的用意，是提醒坐在上面的帝王，從此，他便是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
“友情？帝王不需要朋友！親情？帝王哪來的家人？”
“龐大的後宮，不過是為了皇室開枝散葉；眾多的子嗣，不過是保證帝國的傳承。”
“幾十年下來，朕的心，早已變成了一塊石頭。”
慢慢的說出這許多，皇帝發出了若有若無的輕嘆。
沒有坐過龍椅就沒有發言權，太子只能保持沉默。
“朕給了王都尉一道秘旨，如果你有異動，他會將羽林衛約束在營地之中，絕不允許他們踏出大門半步。”
俯視著太子，皇帝幾乎是一字一頓。
那可是王都尉啊！是最早追隨太子的將領！
太子滿臉的震驚！
“除了王都尉，張統領也接到了朕的密旨。”
緊接著，皇帝又補充了一句。
對太子的反應，皇帝十分滿意。
辛苦謀劃了數年，居然抵不過兩道聖旨！
一絲絕望，悄然爬上了太子的臉龐。
“這二人，你打算如何處置？”
忽略掉太子的痛苦，皇帝步步緊逼。
太子還沉浸在無邊的沮喪之中，沒有開口回話。
皇帝提高音量，又重復了一遍。
“處置？兒臣為何要處置？”
回過神來的太子，不顧禮儀的反問了一句。
皇帝沒有追究，讓太子做出詳細的解釋。
“二人雖然歸兒臣指揮，不過他們首先是父皇的臣子。”
徹底清醒的太子，恢復了尋常的睿智。
“朕想听真話！”
“兒臣不敢欺瞞父皇！”太子表現得十分恭敬。
皇帝微微一笑，命太子起身回話。
語氣中透著不容拒絕，太子只得乖乖的站起。
“除了心軟，朕確實看不出你有其他的缺點。”
拍一拍太子的肩膀，皇帝突然冒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話來。
太子微微欠身，表現得愈發恭敬。
“想不想知道這二人接到聖旨後的反應？”皇帝臉上的笑意更濃。
太子抬頭注視著皇帝，滿臉的疑惑。
“王都尉和張統領居然不約而同的質疑起聖旨的真實性，將前去傳旨的太監扣下，連同聖旨一道送進了內務府。”
年輕就是好啊！
承受了心情的大起大落，太子居然還能站得穩穩當當。
而且表現得波瀾不驚。
至少從表面上來看，太子表現得十分淡定。
“張統領與王都尉在禁軍多年，算是朕的心腹。沒想到才數年的功夫，二人就對你產生了絕對的忠誠。”
太子重申他倆首先是皇帝的臣子！
雖然是同一句話，不過心境已是大大的不同。
皇帝不置可否，轉身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借這件事情，朕是想提醒你，有朝一日你也會坐上那張龍椅，到時候，你可還能保持今日的心境？”
“兒臣不敢妄下斷言！”
跟在皇帝身後，太子謹慎措辭。
“從古至今，不知有多少太子，在登上皇位後性情大變。朕——也不例外！”皇帝直言自己的變化。
皇帝可以展開自我反省，太子卻不能附和。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跟在皇帝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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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親王以前比老二、老三還要上進，等到察覺出朕的變化，立刻不問政事，開始醉生夢死！”
禮親王是皇帝的胞弟，提到他時，皇帝神色復雜。
“安親王也是如此？”
還是沒能忍住，太子開口問道。
“他？他不一樣！他是真的懶！”皇帝輕輕搖頭。
听到皇帝的評價，太子心生感慨。
懶如安親王，眼見就要躺進棺材長眠，也會為了自己的兒子勤快一回！
看來，就算沒能得到那個位置，至少也收獲到了親情。
“你若是無法保證將來不會改變，最好現在就要同老二和老三保持距離，免得將來宗室里面又多出兩位混吃等死的王爺。”
“兒臣不願改變！”太子面露苦澀。
那張龍椅擁有著巨大的魔力，改變了數十位儲君，太子不認為自己比前輩們更加出色。
可是——
他是真的不願意改變！
“既然不願疏遠他們，你就得時時提醒自己——”
“算了，回去後朕讓杜芳帶你去金鑾殿，提前坐一坐那張椅子。”
話音剛落，皇帝的身後就傳來撲通一聲！
那是太子跪下，發出的聲響。
“就這點膽量？看來，朕還是高估了你！”皇帝回頭看了太子一眼。
“兒臣——就這點膽量！”太子大方的承認。
“就這麼定了，以後等朕的皇孫長大成人，你——也讓他提前坐坐，感受一下孤家寡人的滋味！”
“著為永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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