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後涼向後秦投降之後,整個絲綢之路上再次回歸了平靜。林婉清和慕容軒在杜進的府上住了一段時間後,感覺生活也是無趣,隨即想再回長安看看。
于是二人風塵僕僕的從姑臧返再次返回長安。
甫一踏入這座都城,他們仿佛瞬間置身于一片繁華昌盛的夢境之中。
姚興治理下的長安,佛法昌盛至極。大街小巷都彌漫著悠悠佛香,那香氣淡雅而醇厚,仿佛給整座城市蒙上了一層祥和的薄紗。
寺廟的飛檐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宛如瓖嵌了無數細碎的寶石。晨鐘暮鼓之聲悠揚地回蕩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那沉穩而莊重的聲響,仿佛在緩緩訴說著這座城市的安寧與祥和。
街頭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百姓們衣著光鮮亮麗,神色滿足愜意,處處都洋溢著富足的氣息。店鋪鱗次櫛比,擺滿了琳瑯滿目的商品。綢緞莊里,五彩斑斕的綢緞如瀑布般垂落,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似在驕傲地展示著它們的華貴絢麗;食肆中,熱氣騰騰的美食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食客們圍坐在一起,歡聲笑語不斷,盡情享受著生活的美好與溫馨。
慕容軒和林婉清不禁感慨,前些年還一片破敗的長安城,短短幾年間,竟又恢復了昔日苻堅時期的繁榮。看來姚興以佛法治國,確實頗有成效。
兩人在這熱鬧非凡的街市中隨意閑逛著。
不經意間,慕容軒的目光被街邊一個乞丐牢牢吸引。那乞丐不過二十歲上下,身形單薄得如同風中殘葉,仿佛一陣稍大的風便能將他吹倒。
他身著破舊不堪的衣衫,上面滿是大小不一的補丁,凌亂的頭發肆意地糾結在一起,幾乎遮住了大半邊臉。然而,慕容軒的視線,卻被他手中那把在陽光下閃爍著奇異光芒的金刀緊緊鎖住,心中瞬間涌起萬千波瀾 —— 那正是叔父慕容垂的金刀。
乞丐似乎感受到了一道熾熱的目光,猛地抬起頭,警惕的眼神如鷹般銳利,與慕容軒的目光交匯。剎那間,乞丐眼神中閃過一抹驚恐,猶如被獵人盯上的獵物般,下意識地將金刀迅速藏入懷中,緊接著身形如鬼魅般拔腿就跑。
慕容軒與林婉清對視一眼,彼此心領神會,腳下輕點,憑借著高超的武功,悄然在暗中跟蹤。
乞丐在曲折如迷宮的小巷中左沖右突,腳步匆忙而慌亂,時不時回頭張望,眼神中滿是警惕與不安,似乎生怕被什麼可怕的東西追上。最終,他在一間破舊得幾乎要坍塌的小屋前停住。四周雜草叢生,牆壁上爬滿了斑駁的青苔,在夕陽的余暉下,更顯破敗與淒涼。
慕容軒和林婉清遠遠瞧見他輕手輕腳地打開門,閃身而入。待確定周圍沒有異常動靜後,二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透過窗戶那狹小的縫隙向內張望。
屋內,光線昏暗而壓抑。僅有的一扇小窗透進來的微弱光線,在地上投下幾塊斑駁的光影。一位面容憔悴的老婦正虛弱地躺在床上,她的臉上布滿了深深淺淺的皺紋,那是歲月無情刻下的痕跡,每一道紋路都仿佛在訴說著生活的艱辛。她頭發稀疏且花白,凌亂地散在枕邊。她微微閉著眼楮,干裂的嘴唇微微顫抖,似在喃喃自語著什麼。
旁邊站著一位年輕女子,身形消瘦,眼神中滿是憂慮與疲憊。她身上的衣服雖洗得干干淨淨,但同樣補丁摞補丁,顯得格外破舊。她緊緊握著老婦的手,時不時用衣角輕輕擦拭著老婦額頭的汗珠,動作輕柔而小心翼翼,宛如呵護著一件無比珍貴的寶物。
慕容超快步走到床邊,蹲下身子,輕輕握住老婦的另一只手,聲音帶著一絲哽咽說道︰“娘,您別怕,孩兒回來了。今天運氣不錯,討到了些吃食,您起來吃點。” 老婦緩緩睜開眼楮,目光中滿是慈愛與心疼,微微搖了搖頭,用虛弱的聲音說道︰“兒啊,你一天也沒吃東西了,你吃吧,娘不餓。”
慕容軒和林婉清推門而入,“嘎吱” 一聲,那扇破舊的門發出痛苦的呻吟,在寂靜的屋內顯得格外突兀。慕容超听到聲響,如驚弓之鳥般瞬間轉身,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變得慘白如紙。他的雙眼瞪得滾圓,充滿了驚恐與慌張,雙腿一軟,撲通一聲重重地跪在地上,雙手下意識地護住身後的母親和夫人。
慕容超心中一陣慌亂,思緒如麻般飛速轉動︰難道是姚興終于忍不住了?這些年來,自己一直被他視作眼中釘,他雖忌憚南燕,找不到殺自己的理由,卻也從未停止暗中監視。
如今,難道他不再等待,直接派殺手來除掉自己了?想到這里,慕容超不禁一陣悲哀,自己死不足惜,可母親和夫人,這麼多年跟著自己東奔西走,受盡了苦難,一天好日子都沒過上,若她們也因自己遭此毒手,自己真是死不瞑目啊!
慕容超聲淚俱下地哀求道︰“求求你們,放過我娘和我夫人吧,要殺就殺我一個人!” 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聲音帶著哭腔,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恐懼吞噬。
慕容軒見狀,心中一緊,趕忙上前幾步,雙手虛扶,急切地說道︰“兄弟,你誤會了,我們並無惡意。只是方才看到你手中的金刀,心中有些疑惑。”
慕容超听後,眼中閃過一絲緊張與防備,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像兩只對峙的毛毛蟲,雙手下意識地將懷中的金刀抱得更緊,身體微微向後縮,警惕地看著慕容軒和林婉清,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決絕,仿佛在說,誰要是敢搶走金刀,他就會拼命。
慕容超心中暗自思忖︰這兩人突然出現,又對金刀感興趣,難道是姚興派來搶奪金刀的?這金刀可是證明自己身份的唯一信物,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交出去的!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保護好它!
慕容軒又問起金刀的問題,慕容超的神情愈發緊張,他的嘴唇微微顫抖,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緩緩滑落。他的眼楮死死地盯著慕容軒,眼神中既有恐懼,又有防備,仿佛只要一個不小心,眼前的兩人就會如惡狼般撲上來搶走金刀。
慕容軒深知他的顧慮,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與憐惜,緩緩說道︰“我是慕容垂的佷子慕容軒,並非歹人。” 慕容超先是一愣,眼中滿是懷疑,他微微歪著頭,目光在慕容軒身上上下打量,像是在審視一件可疑的物品。
慕容超心中充滿了疑慮︰這人怎麼突然自稱是慕容氏的人?會不會是姚興設下的圈套,故意騙我說出金刀的來歷,然後好名正言順地置我于死地?哼,我絕不能輕易相信!
慕容軒見狀,立刻從懷中掏出自己的身份玉佩,遞到慕容超眼前,展示給他看。玉佩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溫潤的光澤,上面雕刻的慕容氏家族印記清晰可見。
隨後,他隨手拿起牆角的一把劍,以劍代刀,當場演示起叔父慕容垂當年自創的金刀十八式。只見他身姿矯健,劍招凌厲,每一招都蘊含著獨特的氣勢。劍在他手中如蛟龍出海,又如鳳凰展翅,招式變幻間,仿佛空氣中都彌漫著當年叔父慕容垂的英勇與豪邁。
慕容超看著熟悉的招式,眼中的懷疑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與激動。他的嘴唇微微顫抖,眼眶漸漸濕潤,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仿佛隨時都會奪眶而出。
終于,他徹底相信了慕容軒的身份,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壓抑多年的情感,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
他放聲大哭,哭得肝腸寸斷,多年來所遭受的苦難、委屈、恐懼,都在這一刻如火山爆發般宣泄出來。
待情緒稍稍平復,慕容超聲情並茂地講述起這些年的經歷︰“軒哥,這些年,我和娘還有夫人實在是吃盡了苦頭啊!” 他說著,轉頭看向躺在床上的母親,眼神中滿是心疼與愧疚,“當年,苻堅為了牽制叔父他們這些手握重兵的將軍,將我們慕容氏家屬遷往張掖為人質。淝水之戰後,叔父慕容垂起兵建立後燕,消息傳到張掖,那個可惡的苻昌就奉命誅殺我們。娘懷著我時,多虧獄吏呼延平冒死相救,我們才逃到西羌之地。”
當年,在張掖的監獄中,呼延平听聞了慕容氏族人即將被誅殺的消息。他本就對慕容家族心懷感恩,因為早年曾受慕容納的恩惠,所以決定冒險相救。
他趁著夜色,避開巡邏的士兵,偷偷潛入監獄。在陰暗潮濕的牢房中,他四處尋找慕容超的母親段氏。
終于,在一間偏僻的牢房里,他發現了即將臨盆的段氏。呼延平小心翼翼地避開看守,將段氏帶出了監獄,一路輾轉,逃到了西羌之地。不久後,慕容超便在西羌出生。
慕容超又看向身旁的夫人呼延氏,呼延氏微微點頭,眼中滿是鼓勵與安慰。他接著說道︰“後來,呼延平找到了我,他是叔父慕容德派來尋我的。
臨行前,叔父將金刀十八式傳授給他,讓他再傳授給我,作為認親的佐證。呼延平沒有辜負叔父的期望,不僅找到了我,還將女兒呼延氏嫁給我。”
然而,平靜的日子並未持續太久。當時北魏與後燕交戰,北魏派出了大量刺客,前往北方各處刺殺慕容世家的族人。在長安城中,危險悄然降臨。
一天夜里,一群黑影如鬼魅般潛入他們的住所。呼延平察覺到異樣,立刻警覺起來。他手持金刀,讓慕容超帶著母親和夫人躲在屋內。刺客們如惡狼般撲來,呼延平毫無懼色,施展出金刀十八式。
金刀在月光下閃爍著寒光,每一招都凌厲無比,如蛟龍出海,又似猛虎下山。但刺客人數眾多,且個個身手不凡。呼延平奮力抵抗,身上漸漸多處受傷。
可他依然咬牙堅持,只為保護慕容超等人。最終,他雖以金刀十八式擊退了刺客,但也因力竭身亡。
說到此處,慕容超再次泣不成聲。呼延氏輕輕摟住慕容超的肩膀,眼中也滿是淚水,她微微顫抖著嘴唇,輕聲說道︰“這些年,我們四處漂泊,居無定所,每天都提心吊膽,生怕被姚興的人發現。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再苦再難,我也覺得值得。”
老婦在床上微微抬起手,虛弱地說道︰“兒啊,這些年委屈你了。如今遇到了軒兒,也算是苦盡甘來。希望你們能帶著超兒離開長安,娘就算死也瞑目了……”
慕容超緊緊握住母親的手,用力地點點頭,說道︰“娘,如今有軒哥在,我們全家以後再也不會過整日擔驚受怕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