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的寒月如同一面淬了毒的冰鏡,冷冷地懸在山神廟破敗的屋檐上。慕容麟蜷縮在香案下的草堆里,殿外野狼撕扯獵物的慘嚎如針般刺進他的耳中,他的指甲不自覺地深深掐入掌心凍瘡,仿佛這樣能緩解內心的焦慮與憤懣。供桌上殘燭搖曳,昏黃的光忽明忽暗,將他眼底那翻涌不息的陰翳映照得更加可怖。這陰翳自他十四歲那年便已種下,如盤根錯節的藤蔓,在他心底纏繞了三十年,早已與他的靈魂交織在一起。
那年,他隨慕容垂逃離鄴城,夜色中,父親的馬車載著新納的側妃,揚塵而去,將他和生母遠遠拋在身後。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音,猶如一把鈍刀,一下下割著他的心。生母摟著他,泣不成聲︰“麟兒,你爹的心里,哪有咱們娘倆啊。” 他雙眼死死盯著馬車遠去的方向,眼中滿是不甘與決絕,突然掙開母親的手,轉身朝著前燕皇宮奔去。
當慕容評的侍衛攔住他時,他高高舉起偷來的父親的兵符,盡管聲音因恐懼和激動而顫抖,卻依舊清晰有力︰“我爹要反,我來告發!”
那夜,皇宮的宮燈亮得刺眼,慕容評輕撫著他的頭,贊道 “好孩子”,還賞了他一碟蜜餞。他含著蜜餞,看著侍衛們抄了父親在鄴城的舊宅,看著生母被鐵鏈鎖走時那絕望的眼神,心中竟涌起一種隱秘的快意。憑什麼父親的寵愛要分給他人?憑什麼他只能做個庶子?
草堆里的寒氣不斷侵蝕著他的身體,慕容麟猛地打了個寒顫。這時,親衛端著熱粥走進來,陶碗沿升騰的熱氣模糊了他鬢角的白發。親衛輕聲說道︰“殿下,中山那邊又有消息傳來,慕容詳把您的長子吊在城樓整整三天,直至…… 直至被烏鴉啄光了眼楮。”
慕容麟緩緩接過粥碗,可指尖的顫抖卻怎麼也止不住。他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總愛扯他胡須的孩子,去年還在趙王宮的院子里歡快地追逐蝴蝶。然而,這短暫的溫情瞬間被更濃烈的仇恨與戾氣所淹沒。慕容詳算什麼東西?不過是慕容恪家的旁支,竟敢動他的血脈!他舀起一勺粥,熱氣燙得舌尖發麻,臉上卻泛起愈發陰冷的笑︰“他越狠,百姓就越會念我的好。去告訴張驤,該動手了。”
三日前,張驤的心腹送來密信,信中滿是對慕容詳的怨毒。這位輔國將軍當年在參合陂弄丟糧草,本應死罪,是慕容麟暗中調換賬本,才讓他撿回一條命。“將軍可知,您帳下的糧官是慕容寶的人?” 彼時,慕容麟坐在趙王宮的暖閣里,慢條斯理地用銀簪撥弄著爐火,“我幫您換了賬本,還除掉了糧官 —— 那老東西的尸首,此刻還在漳河底沉著呢。這份恩情,您可得記著。”
此刻,常山城外張驤的軍營里,彌漫著一股壓抑的焦躁氣息。五千士兵圍著空糧囤罵罵咧咧,有人甚至將矛頭直指中軍帳︰“將軍,咱們在這拼死拼活,慕容詳卻在城里摟著庫�i囅髂遣攀 甑乃錙 盎蹲骼鄭 餿兆用環 耍 br />
帳內,張驤緊盯著案上那半塊刻著 “趙” 字的虎符,指尖在粗糙的銅面上反復摩挲。這虎符,是昨夜一個乞丐悄悄塞給他的,乞丐那殘缺的手中還攥著一片趙王宮的錦緞,上面繡著的,正是他當年替慕容麟擋箭時留下的箭洞紋樣。
帳簾突然被風猛地掀開,慕容麟裹著一件破舊的羊皮襖閃身而入,臉上滿是泥污,唯有那雙眼楮,透著令人膽寒的精光。“張將軍,別來無恙?” 他摘下兜帽,露出那張被風霜刻滿溝壑的臉,左眉角那道鄴城之戰留下的疤痕在燭光下泛著暗紅,“還記得您替我擋的那一箭嗎?箭頭淬了‘牽機引’,醫生說再深半寸,我這條命就沒了。您當時流的血,染紅了半條護城河,我還記得您掉了七顆牙齒。”
張驤 “噗通” 一聲重重跪倒在地,甲冑撞在磚地上的聲響驚飛了帳外的夜鳥。“殿下!屬下罪該萬死!” 他想起當年慕容麟背著他去見慕容垂,力證 “張驤是被奸細所害”;想起自己被貶為庶民時,是趙王宮的人悄悄送來糧草,每袋米里都藏著枚銅錢 —— 那是他當年與慕容麟在戰場上猜拳贏的彩頭。“您要屬下做什麼,屬下萬死不辭!”
慕容麟伸手扶起他,指尖在他腕脈上輕輕一按 —— 這是他從江湖術士那學來的伎倆,據說能看透人心。“我要回中山。” 他壓低聲音,猶如毒蛇吐信,“慕容詳屠了庫�i偈希 閱痰耐尥薅級ッ誄敲派希簧繃塑挹勇 牛 藜遺 募拮北凰 以詮 繳系輩勢 0儺趙緹投運 拗 牘牽 闃恍璐 啪 涌拷 敲牛 耙簧 醞躉乩戳恕 爻塹氖勘 曰岬垢輟! 說罷,他頓了頓,從懷里掏出一個油布包,里面是二十錠銀子,還有十枚鴿蛋大的珍珠。“這些你拿去分給弟兄們,告訴他們,進了中山,慕容詳的國庫,大家平分。他床底下那箱西域美人圖,誰搶到歸誰。”
七月的中山城,宛如一座人間煉獄。城牆根下的尸骸開始腐爛,蛆蟲從眼眶中鑽出,在滾燙的磚地上艱難蠕動。蒼蠅聚集成黑壓壓的一片,連風都帶著令人作嘔的甜腥腐氣。
此時,慕容詳正在太和殿里用金子打造酒杯,庫�i囅韉乃錙 煥Π笤謚 由希 ┌椎牟本鄙下 親蛞溝鬧負郟 旖翹首畔恃 —— 那是被強行灌酒所致。“陛下,張驤將軍回來了,說在常山搜出十萬斛糧草!” 內侍的聲音帶著諂媚的顫音,眼角卻不時瞟向柱上女孩青紫的乳頭。
慕容詳捏著剛打好的金酒杯,杯沿的毛刺劃破了手指,血珠滴落在杯里,宛如一朵綻開的紅梅。“哦?他倒還有些用處。” 他下意識地舔了舔指尖的血,突然神色一變,“不對!常山哪來的十萬斛糧草?去年蝗災,那里連草根都被啃光了!傳我命令,關閉城門,沒有我的旨意,誰也不準進城!”
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南門外,張驤的軍隊剛靠近吊橋,城頭便傳來一陣騷亂。一個老兵認出了張驤身後的慕容麟,那老兵的左耳缺了半片 —— 那是當年跟著慕容麟征戰時被流矢削掉的。他突然扔掉手中的弓,跪在城樓上,聲嘶力竭地高喊︰“是趙王!趙王回來了!他左眉角的疤,是當年在鄴城替先帝擋箭留下的!” 這一聲喊,如同火星落入干柴堆,守城的士兵紛紛扔下兵器,有人甚至砍斷了吊橋的繩索,繩索斷裂時夾帶著幾個慕容詳親衛的手指。
慕容麟一馬當先沖進城中,手中的裂冰劍從慕容軒敗兵那繳獲,劍鞘上還留著林婉清銀流甦的劃痕)在陽光下劃出一道道冷光,將阻攔的親衛瞬間劈成兩半。鮮血濺在他臉上,他卻笑得像個癲狂的孩子,伸手抹了把臉,將血抹在額頭上 —— 這是慕容家出征前的儀式,只是他抹的是自家兄弟的血。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八歲那年,跟著慕容垂攻破鄴城,父親拍著他的肩說 “這才是我慕容家的兒郎”,那時他偷偷藏了塊敵軍的骨頭,磨成了骨牌,至今還揣在懷里。
太和殿里的慕容詳早已嚇得癱倒在地,龍袍被尿濕了一大片,手中還緊緊攥著那只金酒杯,杯沿的血珠滴落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暗紅。“叔叔饒命!我把皇位還給您!” 他爬到慕容麟腳邊,抱著對方的靴子拼命磕頭,額頭撞在磚地上 “咚咚” 作響,很快滲出血來,“我知道錯了,您看在同是慕容家子孫的份上……”
慕容麟一腳把他踹開,劍鞘挑起他的下巴,力道之大讓慕容詳的嘴角立刻淌出血來︰“同是慕容家子孫?你吊死我兒子的時候,怎麼沒想過這句話?我兒的指甲縫里,還留著你親衛的皮屑呢。” 他轉頭對親衛道︰“把他的黨羽都抓來,一個不留。哦,對了,那個幫他畫我逃亡畫像的畫師,記得把他的手筋挑斷,再割了舌頭 —— 讓他一輩子不能握筆,也不能說我壞話。”
刑場設在南門外的空地上,三百多個黨羽被捆在木樁上,如同待宰的羔羊。有個曾替慕容詳清點庫�i囅骷揖焓 椎男±簦 蝗擻錳 炒└ 塹踉諂旄松希 儺彰怯檬 吩宜 懈隼細舊踔了嚎 陸螅 凍霰煥猶 湯玫娜櫸靠蘼睿骸罷廡笊 蹦晟瘴壹曳孔櫻 拱鹽宜錙 話沒說完就暈了過去。
慕容麟坐在臨時搭起的高台上,看著這出由他導演的復仇大戲,端起酒爵一飲而盡 —— 這酒是從慕容詳的庫房里搜出來的,據說還是苻堅當年賜給慕容垂的,酒液里沉著枚玉簪,是苻謨女兒的陪嫁,此刻喝在嘴里,竟帶著股復仇的甜。
“從今日起,我慕容麟,為大燕皇帝,改元建平!” 他舉起慕容詳的頭顱,那頭顱的眼楮還圓睜著,他伸手用劍鞘把眼皮撥下去,“安心去吧,你的頭骨,我會做成酒器,日日陪著我。” 對著人群高喊時,他看見角落里有個婦人抱著孩子發抖,那孩子的眉眼像極了他死去的兒子,他突然笑了,讓人把那婦人拖到高台上,“賞你做我的妃嬪,給我生個新太子。”
然而,歡呼聲稀稀拉拉,更多的人只是麻木地看著。他卻不在乎,權力這東西,從來不是靠歡呼得來的,是靠刀,靠血,靠藏在袖子里的毒。他讓人把慕容詳的後宮美人全趕到街上,讓士兵們隨意挑選,自己則帶著裂冰劍闖進苻謨家的舊宅,在當年苻家女兒的繡房里,用她的繡針,挑斷了幾個曾侮辱過她的僕役的腳筋。
慕容麟終于如願登上了皇位,多年來精心謀劃,這一切都是他夢寐以求的。但很快,他便陷入了困境。城內,百姓在慕容詳的殘暴統治後,對他也未寄予希望,人心惶惶,秩序混亂不堪。糧食短缺,疾病橫行,百姓們怨聲載道,時常爆發小規模的騷亂。
城外,拓跋 的北魏軍隊如潮水般圍城,攻勢愈發猛烈。魏軍的投石機不斷向城牆發起攻擊,巨大的石塊砸在城牆上,震得整座城都在顫抖,太和殿的梁柱也搖搖欲墜,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其中還夾雜著慕容垂當年親筆題字的匾額殘片。
慕容麟雖坐擁皇位,卻無回天之力。他派張驤帶五千人夜襲魏營,卻在半路中了埋伏。張驤的人頭被高懸在陣前,眼楮瞪得滾圓,舌頭被割掉了一半,死狀慘烈。慕容麟站在城樓上,看著那顆熟悉的頭顱,心中雖表面平靜,可內心卻充滿了焦慮與恐懼。他明白,局勢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為了穩定局勢,他下令讓百姓上城填缺口,加固城防。然而,百姓們早已對他失去信任,不僅無人響應,反而群情激憤,怒罵聲此起彼伏︰“你和慕容詳有什麼兩樣!都是喝燕人血的畜生!” 有個少年撿起一塊石頭砸過來,石頭落在他腳邊,上面還沾著半片發霉的餅 —— 那是慕容麟前幾日分糧時,故意摻入沙土的劣等糧。
十月的一個雪夜,看著城內混亂無序,城外北魏軍隊的攻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慕容麟深知這座城已無法堅守。他滿心的不甘與無奈,卻又不得不面對現實。他明白,想要延續自己的皇帝夢,必須尋找新的出路。
思來想去,他覺得投奔叔叔慕容德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慕容德在鄴城經營多年,勢力雄厚,威望頗高。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說不定能重整旗鼓,奪回失去的一切。盡管心中萬般不願,但為了那一絲渺茫的希望,他還是帶著殘兵敗將,趁著夜色,狼狽地逃往滑台。
鄴城的城門對他敞開著。慕容德穿著錦袍站在城門口,臉上堆著溫和的笑︰“六弟,一路辛苦了。” 這位四哥總是這樣,當年慕容垂要殺他,是慕容德跪著求情,膝蓋磨出的血染紅了太極殿的金磚;在參合陂戰敗,是慕容德替他在五哥慕容垂面前說好話,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被打了三十鞭,背上的疤痕至今還像條蜈蚣。
慕容麟看著對方鬢角的白發,表面上恭敬有加,心中卻暗自思忖︰四哥老了,這南燕的江山,說不定將來還是我的。他摸了摸懷里那枚從中山帶來的毒針,針尖淬的 “牽機引”,比當年參合陂的箭毒烈十倍,仿佛那是他重新奪回權力的最後希望。
在滑台的日子里,慕容德任命他為司空,領尚書令,軍國大事都與他商議。慕容麟表面上兢兢業業,對慕容德的命令言听計從,可每當夜深人靜,他便盯著王府的龍紋屏風發呆,那屏風上的龍仿佛在嘲笑他寄人籬下的處境。
他深知,想要推翻慕容德,必須精心謀劃,步步為營。于是,他開始暗中聯絡舊部,利用自己多年來積累的人脈和財富,在軍中逐漸培植自己的勢力。他挑選那些對慕容德統治心懷不滿的將領,以各種借口與他們私下會面,向他們灌輸自己的理念,承諾給予他們更高的地位和財富。
同時,他還派人在滑台城中散布謠言,制造混亂。謠言稱慕容德昏庸無能,與北魏暗中勾結,意圖出賣南燕。這些謠言如同瘟疫般在城中蔓延,使得百姓人心惶惶,對慕容德的統治產生了動搖。
為了獲取慕容德的信任,慕容麟主動承擔了一些重要的事務,在處理這些事務時,他表現得極為出色,讓慕容德對他放松了警惕。他還利用自己尚書令的身份,暗中篡改一些重要的政令,使得南燕的政治局勢更加混亂,以此來削弱慕容德的統治根基。
此外,慕容麟還買通了慕容德身邊的一些親信和侍從,讓他們為自己傳遞情報,隨時掌握慕容德的動向和計劃。他甚至設法在慕容德的飲食中偶爾添加一些輕微的藥物,長期服用後會使人精神萎靡,以此來削弱慕容德的身體和意志。
398 年的春天,慕容德在滑台稱帝。大典那日,慕容麟站在階下,看著四哥接受百官朝拜,表面上滿臉恭賀,指甲卻深深掐進掌心,滲出血來。他深知,這是他實現野心的關鍵時刻。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慕容麟加快了謀反的步伐。他與親信將領們秘密商議,制定了詳細的謀反計劃。他們計劃在慕容德外出祭祀的途中,設下埋伏,一舉擊殺慕容德。為了確保計劃萬無一失,他還派人對祭祀路線進行了詳細的勘察,選擇了一個地形險要的地方作為埋伏地點,並安排了最精銳的士兵在此等候。
同時,他還安排了另一隊人馬在城中制造混亂,吸引慕容德的守衛力量,以便為刺殺行動創造更好的條件。他讓手下的人在城中四處縱火,引發騷亂,同時散布謠言說北魏軍隊已經攻入城中,讓城中百姓陷入恐慌之中。
然而,就在計劃實施的前一天,慕容德的一名親信察覺到了異常。這名親信平日里與慕容麟接觸較多,發現了他近期的一些可疑舉動。經過一番調查,他終于發現了慕容麟的謀反計劃。
慕容德得知此事後,心中既憤怒又痛心。他沒想到,自己一直信任的六弟,竟然如此狼子野心,妄圖篡奪他的皇位。他決定將計就計,給慕容麟一個教訓。
當慕容德按照原定計劃外出祭祀時,慕容麟以為機會來了,便按計劃發動了埋伏。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等待他的卻是慕容德早已設下的重重陷阱。慕容德的軍隊從四面八方涌出,將慕容麟的人馬團團圍住。
慕容麟這才意識到自己中計了,但為時已晚。他看著周圍如狼似虎的士兵,心中充滿了絕望和悔恨。最終,慕容麟被慕容德的軍隊生擒。
慕容德看著被押到面前的慕容麟,眼中滿是失望和悲憤︰“六弟,我待你不薄,為何你要如此做?”
慕容麟抬起頭,眼中依舊閃爍著不甘的光芒︰“四哥,我這一生,為了權力,什麼都做得出。皇位,本就該是我的!”
慕容德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這性子,終究是害了你自己。五哥當年不殺你,是盼著你能回頭。可你卻一錯再錯,如今落到這般田地,也是你咎由自取。”
刑場設在滑台城外的黃河邊。慕容麟被押解至此,望著奔騰不息的黃河水,心中五味雜陳。他想起十四歲那年,為了一己之私跑回前燕告發父親,換來慕容評那碟甜得發苦的蜜餞,從那時起,他便踏上了這條追逐權力的不歸路。
他這一生,如同一條瘋狂追逐權力的餓犬,不擇手段,咬向身邊每一個人,卻未曾想最終被權力反噬。臨刑前,他突然狂笑起來,對著黃河大聲嘶吼︰“慕容家的人,哪個不是為了權力爭得你死我活?慕容寶殺我佷,慕容詳屠我兒,我殺他們又有何錯?!”
刀光落下的那一刻,他仿佛看見慕容垂站在雲端,眼神中沒有憤怒,只有無盡的失望。黃河水依舊滔滔東流,帶著他的血,也帶著慕容家子孫代代相傳的野心與罪孽,一去不復返。
而在那座滑台城的龍椅上,慕容德望著西方,久久不語。他深知自己建立的南燕,是慕容家最後的體面。在佷兒慕容寶尚在人世時稱帝,他內心充滿了無奈與愧疚,覺得自己辜負了五哥慕容垂的期望。
他時常撫摸著腰間那枚慕容麟當年偷偷塞給他的護身符,那上面刻著的 “兄友弟恭”,早已被歲月和鮮血浸得發黑。他明白,自己挑起的這副擔子沉重無比,未來的路布滿荊棘,但為了慕容家的血脈和燕國的百姓,他只能咬著牙走下去,哪怕這一路充滿了孤獨與悲壯。
此後,慕容德更加勤勉地治理南燕。他深知,內憂外患的局面並未因慕容麟的死而改善。北方的拓跋 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再次發起進攻;國內經歷慕容麟之亂後,人心不穩,百廢待興。
他一面整頓吏治,嚴懲那些在慕容麟謀反期間與他勾結或趁機謀取私利的官員,重新選拔賢能之士,充實到各個部門。另一面,大力恢復經濟,鼓勵百姓開墾荒地,興修水利,減輕賦稅,讓百姓能夠休養生息。
在軍事上,他加強邊境防御,招募新兵,訓練出一支精銳之師,以應對北魏的威脅。同時,他還積極與周邊勢力進行外交周旋,試圖為南燕爭取更多的生存空間。
然而,每到夜深人靜之時,慕容德總會獨自坐在書房,望著牆上懸掛的慕容垂畫像,陷入沉思。他時常問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復興慕容家的大業,是否能守護住這來之不易的南燕江山。盡管前途未卜,但他心中的信念從未動搖,他將背負著家族的期望與責任,在這亂世中砥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