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跑老人的驚呼聲像顆炸豆，順著野神城的青石板路滾進每條巷子。
"經系統推選，唯一合格神格候選人——卜凡。"七座光碑同時亮起的金漆大字，在晨光里晃得人睜不開眼。
賣豆漿的老張頭端著碗愣在攤前，豆漿潑濕了褲腳都沒察覺；梳羊角辮的小囡拽著奶奶衣角蹦跳"是凡哥哥！
凡哥哥要當神仙啦！"；街角茶棚里，幾個常听書的老漢卻摸著胡子冷笑，其中戴瓜皮帽的敲了敲桌子"早該收了這野性子，神仙就得有個神仙樣。"
野神祠二樓，紫菱的星鑰突然泛起刺目藍光。
她本在整理昨夜的星圖，此時指尖被燙得縮回，星圖里的野神圖譜正扭曲成詭異的漩渦，中心竟凝出枚菱形光錨，錨尖直指卜凡命格所在的方位。"這不是失控"她對著星鑰輕聲呢喃，發梢被數據流掀起，"它在用最精確的邏輯，把"不需要神"的野神理念，反向鎖死在他身上。"
"當神的最高境界，是證明神不需要存在。"賴雪的聲音從樓下飄上來。
她正跪坐在蒲團上，面前擺著十二枚青銅算籌，指尖在虛空劃出玄奧軌跡。
算籌突然" "地斷裂一枚，她睫毛顫了顫，抬頭時眼底映著圖譜的金光"凡子，你越拒絕神位，系統越會把你的"拒絕"定義為"最純粹的神性"。
就像小孩越說"我不要糖"，大人越覺得他"懂事得像小神仙"。"
正蹲在門檻上啃泡菜的卜凡被嗆得直咳嗽，泡菜汁順著下巴滴在青石板上。
他抹了把嘴，盯著腳邊那口老泡菜壇——壇底的水泡剛浮出張笑臉，頭頂"禁止參選"四個字還歪歪扭扭的。"合著我不當神，倒成了最像神的那個？"他突然咧嘴笑了，虎牙在晨光里閃了閃，"成，那咱就當回最不像神的神。"
話音剛落，他抄起泡菜壇" 當"往桌上一放，壇里的鬼臉被晃得轉了三圈。"賴瑤！"他扯著嗓子喊，後窗立即探進顆扎著高馬尾的腦袋，發梢還沾著彩帶碎屑——正是剛在廣場布置完狂歡橫幅的野神打賞官。"老大有令？"賴瑤眼楮亮得像兩顆星子，抄起桌上的嗩吶就往腰間別。
"緊急發起"卜凡封神大典"。"卜凡撿起根泡菜梗當筆，在壇壁上畫歪扭的符號，"全城人都能給我設計最荒誕的神職，系統隨機抽選，抽中啥我干啥。"賴瑤的馬尾辮甩得飛起，轉身時帶翻了半罐辣椒醬，紅糊糊的醬汁在地上畫出條火龍"得 ！
我這就去敲鑼，讓全城的歪才都來給老大想招！"
野神城的黃昏比往日來得熱鬧。
廣場中央的臨時神台被改造成了"荒誕提名箱"，青銅箱子上貼滿歪歪扭扭的紙條有小孩用蠟筆畫的"泡菜宗師"，畫著卜凡舉著泡菜壇和灶王爺干杯；有酒肆老板寫的"賴雪克星"，後面還加括號備注"專門偷吃她算籌底下藏的桂花糕"；最離譜的是城門口修鞋匠的"打嗝通幽使"，理由寫著"凡哥上次吃多了泡菜，打嗝聲把後山的野鬼都嚇跑了"。
賴瑤舉著喇叭站在神台中央，發梢的彩帶被風卷成小旗子"現在開始抽獎——"她故意拖長音調，廣場上的人擠得像堆煮熟的餃子，連房頂上都趴滿了晃著腿的看客。"叮——"系統提示音響起，金光大作中飄出張紙條，賴瑤捏著紙條的手直抖，突然仰頭大笑"首席笑墳看門狗！
職責是每夜對月嚎三聲，報平安！"
哄笑聲掀翻了半邊天。
有人笑得直拍大腿，有人抹著眼淚喊"這才是凡哥"，連平時最嚴肅的藥鋪老掌櫃都捂著嘴，藥杵"當啷"掉在藥碾里。
月上柳梢頭時，笑墳頂的老槐樹下多了道影子。
卜凡抱著壇泡菜蹲在墳頭，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像根歪歪扭扭的臘腸。
他清了清嗓子，對著月亮扯著嗓子嚎"嗝——"尾音像破了洞的嗩吶，帶著股泡菜的酸香；第二聲"嗝"剛出口，墳腳突然亮起大片熒光——是賴瑤帶著人舉著螢火蟲燈來圍觀，人群里傳來姑娘的尖叫"凡哥嚎得像隔壁王大爺家的老黃狗！"第三聲"嗝"還沒結束，漫天靈石雨已經砸了下來，金閃閃的靈石撞在青石板上叮當作響，比過年的鞭炮還熱鬧。
野神祠里，紫菱的星鑰突然劇烈震顫。
她盯著圖譜里瘋狂扭曲的數據流，看見那枚神格錨點正像被扔進沸水的糖塊，滋滋啦啦地融化。"它無法理解這種自毀神格的行為。"她轉頭看向笑墳方向，月光里那個蹲在墳頭的身影正沖觀眾擠眉弄眼，"崇拜需要邏輯，可他把邏輯泡進了泡菜壇。"
賴雪的算籌此時全散在地上，她卻笑得比誰都歡。
指尖在符紙上最後畫下一筆，"野神終解陣"的金光順著地脈竄進圖譜核心"現在起，任何關于他的神格認證，都得先過"百人聯嘲"這關。"
話音剛落，城南剛建好的"凡神廟"突然冒起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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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碑匠正得意地摸著"功德無量"四個大字，系統提示音"叮"地響起，石碑上的金漆"唰"地褪了色，竟自動補上一行小字"但泡菜咸了"；城西有個小伙子跪在地上準備叩拜，直播畫面突然切到三天前——他躲在巷子里偷吃辣條，被賴瑤揪著耳朵罵"打賞的靈石都買零食了？"的畫面。
野神圖譜深處傳來一聲嗡鳴，像是嘆息，又像是認輸。
所有"神格候選"的標簽像被風吹散的紙灰，轉瞬即逝，只余下一行極小的字"本系統不封神，尤其不封他。"
黎明時分，紫菱站在祠門口。
星鑰里的圖譜已恢復成澄澈的星河，野神二字如星火般散向人間每個角落。
她望著東邊泛起的魚肚白，輕聲道"這一次，連系統都學會了別認真。"
笑墳頂的卜凡正把"封神證書"折成紙船。
他蹲在青石板上，指尖沾著泡菜汁，折出的紙船歪歪扭扭，船帆上還沾著塊辣白菜。"噗通"一聲，紙船被放進泡菜壇，壇底"啵"地冒出個泡，泡面上浮出張天地同笑的臉，字跡歪得像被風吹過"你贏了——因為你不想要。"
風卷著笑氣掠過野神城，吹得七座光碑的金紋直晃。
早起的賣花阿婆抬頭望了眼，嘀咕道"怪了，光碑今兒沒播分紅，倒閃著些花花綠綠的光"
她沒注意到，光碑的金紋正緩緩重組，在即將破曉的天色里，隱約能看出"野神人氣榜"幾個字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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