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墳群的夜色比往常更沉些,鬼火在墳頭忽明忽暗,像被風吹亂的燭芯。
為首的姑娘把靈石鏡頭往老槐樹上一掛,鏡頭表面的露水順著紋路滑下來,在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她身後跟著七八個穿著粗布短打的年輕人,腰間掛著裝滿打賞靈石的布囊,其中一個戴斗笠的小子正往鏡頭前堆棗子——說是給“祖宗上供”,實則想借這股子人間煙火氣引魂。
“三二一,開!”姑娘搓了搓凍紅的手,對著鏡頭露出八顆牙齒,聲音甜得能滴蜜,“家人們晚上好!今天咱們笑墳群首檔‘祖宗夸夸團’直播,打賞破萬立刻連線您家老祖宗,讓他們夸夸您今年多孝順——”
彈幕像炸開的爆米花似的涌出來。
“真能連?我奶活著時最疼我,讓她夸兩句!”“上陰間火箭!我要听我爺爺夸我新買的棺材板!”靈石打賞的叮咚聲連成串,鏡頭里的鬼火突然劇烈晃動,一團青灰色的影子緩緩凝形。
那影子裹著褪色的戲服,臉譜半邊哭半邊笑,一開口竟是公鴨嗓︰“哎呦喂,我那大孫子哎,你上個月燒的紙馬少了條腿,跑得比孟婆的破三輪還慢——”
“好活!”“笑不活了!”彈幕瞬間被“陰間火箭”刷屏。
可就在這時,一截烤紅薯的焦香突然從墳後飄來。
卜凡蹲在土坡上,手里的靈石鏡頭正架在塊破磚上,鏡頭對著直播現場,而鏡頭另一頭插著根樹枝,樹枝上串著的紅薯正“滋滋”冒油。
他咬了口烤紅薯,糖稀順著嘴角往下淌,突然被嗆得直咳嗽——
“咳...這味兒不對啊。”他抹了把嘴,隨手把紅薯往賴雪懷里一塞。
賴雪正抱著青銅推演盤,指尖在盤上的星圖間游走,聞言抬眼,盤里的金光突然凝成一道細流,直貫直播鏡頭里的魂影。
“是地脈殘戲精。”紫菱不知何時站在兩人身後,星鑰在掌心流轉,銀白的光映得她眼尾發青,“上古戲班的亡魂殘念,早該散在輪回里的。現在借直播蹭活人的情緒喂養,想重建通靈神壇呢。”
卜凡的眉毛挑了起來,手里的紅薯“啪”地掉在地上。
他彎腰撿紅薯時,瞥見鏡頭里那戲服魂影正對著彈幕擠眉弄眼,嘴角的油彩都快笑裂了。
“鬼界李佳琦?”他突然笑出聲,蹲在地上的身子直顫,“成啊,那就讓它們播得越嗨,死得越快。”
賴雪的推演盤“嗡”地響了一聲,盤心浮起幾行血字︰“殘戲精靠模仿亡者語氣騙打賞,靈石會被轉化成香火替身。若任其形成‘陰間’——”她的手指重重按在“變質”二字上,“野神信仰會變成靈異雜耍場。”
卜凡蹲在墳頭,撿起塊刻滿“哈哈哈哈”彈幕的廟磚。
磚面還帶著白天的余溫,他用拇指蹭掉磚角的泥,突然咧嘴一笑︰“直播笑劫。打賞越多,段子越爛,最後笑到自焚。”他轉頭看向賴瑤,後者正蹲在不遠處逗一只瘸腿的野狗,听見這話立刻跳起來,眼楮亮得像兩顆夜明珠︰“我這就去放風!說笑墳出了‘鬼才認證’,通過的能當‘陰間頂流’,打賞翻十倍!”
三日後的笑墳群像炸開了鍋。
二十來個靈媒主播擠在老槐樹下,舉著靈石鏡頭排起長隊。
賴瑤站在塊破墓碑上,揮著根竹枝當話筒︰“認證規則就一條——講的笑話越能逗笑活人,評級越高!”為首的姑娘眼楮發亮,第一個沖上前︰“我講‘閻王怕老婆’!”
“叮——認證通過!”賴雪的推演盤彈出道金光,姑娘還沒反應過來,鏡頭里的戲服魂影突然抖了抖。
它剛張開嘴,聲音就變了調︰“我...我講‘閻王穿蕾絲褲衩跳廣場舞’...”彈幕瞬間刷爆,打賞靈石像下雨似的砸進來。
姑娘愣了愣,剛要笑,那魂影的聲音又尖了八度︰“孟婆湯其實是螺螄粉底料——”
“噗!”觀眾席傳來噴茶聲。
戲服魂影的青灰色身子開始冒黑煙,它驚恐地抓住自己的戲服下擺︰“我...我怎麼不受控制了?”賴雪在推演盤上勾了勾手指,盤里的“爛梗發酵陣”符文突然亮如白晝︰“每多打賞十塊靈石,段子自動升級。它們的殘念越想討好活人,就越得往荒誕里鑽。”
七日後的“萬魂笑劫夜”,笑墳群的墳頭全被靈石鏡頭照亮,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最大的靈媒主播站在中央,舉著個半人高的“地府喜劇之神”牌位,聲音里帶著顫音︰“家人們!今晚壓軸的是——”
話沒說完,牌位突然“轟”地炸開團黑霧。
一個裹著金漆戲服的魂影緩緩升起,額間的金片閃得人睜不開眼。
它剛要開口,卜凡從墳後閃出來,手里舉著個用哭喪紙折的“笑劫天線”。
“放!”他大喊一聲,賴瑤立刻把一桶發酵笑蘑菇汁潑向地脈。
“我昨天在陰間撿到一張泡菜發票——”魂影的聲音突然變了,像被按了慢放鍵的破銅鑼。
觀眾席先是寂靜,接著爆發出山崩似的笑聲。
<ix版,“嗝嗝嗝”的聲音混著笑聲,震得墳頭的草都直打顫。
那魂影的金漆開始剝落,露出底下青灰的殘念,它張牙舞爪地想逃,卻被無數道金色的笑能鎖鏈捆住——野神系統的“笑能虹吸”啟動了。
“救命!別吸了!”魂影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砰”地炸成一團青煙,飄進野神祠前的功德箱。
紫菱望著星鑰里熄滅的“直播鬼火流”,忽然輕笑一聲。
笑墳群的土坡上,不知何時多出塊新墓碑,碑文在月光下泛著銀光︰“本墳區嚴禁通靈帶貨,違者笑到魂散。”
卜凡躺在最高的墳頭上,啃著從賴瑤那順來的燒餅。
他手里的靈石鏡頭還在冒煙,是剛才被笑能烤的。
“記住嘍——”他對著月亮嘟囔,“能直播的鬼,都不算真鬼。真鬼啊,”他打了個飽嗝,“都藏在你笑出眼淚那一秒。”
夜風卷著直播殘影呼呼掠過,仿佛連地府都在“叮”地一聲,注銷了賬號。
次日清晨,南荒城的城門突然被扯起條紅綢橫幅。
幾個孩童蹦跳著念上面的字︰“笑神選秀,全城開麥!”賣糖葫蘆的老張頭踮腳看了眼,捅了捅旁邊的茶攤老板︰“這選秀...不會又是那野神的新花樣吧?”茶攤老板擦著茶碗笑︰“管他呢,听說冠軍能去野神祠講段子——”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清脆的銅鑼聲。
一個扎著沖天辮的小丫頭舉著塊木牌跑過,木牌上歪歪扭扭寫著︰“笑神選秀報名處,會講笑話的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