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著泥偶的歪嘴笑鑽進南荒城時,天名錄的青銅飛檐下正墜下三百道玄色身影。
他們面覆青紋面具,連衣袂翻卷都帶著機械的齊整,像被線牽著的提偶。
閣樓里,紫菱的星鑰突然燙得灼手。
她指尖發顫地撫過星圖,銀芒驟然凝成蛛網——三百個跳動的紅點上,心跳頻率正以01秒的誤差同步起伏。"靜默面具。"她喉嚨發緊,抬頭時眼尾泛紅,"他們被禁止說話、禁止表情,連心跳都被"
"被格式化。"賴雪的算籌在案上敲出急響,她盯著星圖里那些機械的波動,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神格程序在把活人變成代碼。"
樓下突然傳來粗啞的吆喝"搭棚子的往左邊挪半尺!
紅布要掛出喪氣里帶喜的勁兒!"
兩人探身望去,破廟前的空地上,卜凡正踩著條長凳,手里攥著卷紅綢。
他腳下的泥地里歪歪扭扭釘著木樁,棚子上掛的橫幅卻亮得刺目——"悼念已死的神仙,燒紙錢送走裝死的"。
"老卜這是要唱哪出?"賴雪被氣笑了,轉身要下樓,卻被紫菱拉住手腕。
星圖里的紅點突然亂了一瞬,又被強行拽回機械節奏。"他從來不是亂出牌的人。"紫菱望著樓下那道身影,星鑰在掌心微微發燙,"等看。"
卜凡確實沒亂。
他踩著長凳把橫幅系緊,回頭沖賴瑤喊"阿瑤,紙人扎得怎麼樣了?
要歪嘴的那個把舌頭伸出來,斗雞眼的左眼得比右眼多歪三分!"
賴瑤正蹲在草垛前,手里的竹篾扎得 啪響。
她身後堆著幾十個紙人,個個臉上畫著滑稽表情有的嘴角咧到耳根,有的鼻孔里飄著紙做的"屁泡"。
听見召喚,她揪起個紙人甩過去"你倒是會挑刺!
百姓都搶著來扎,說比過年糊燈籠還樂呵!"
人群里傳來哄笑。
賣糖葫蘆的老漢舉著紙人晃"這不是前兒來收供品的張神官嗎?
我給他畫了個打嗝的——他上次吃供果,打了三個響嗝!"
"好!"卜凡跳下圖釘,抄起根竹桿挑起紙人,"等會兒燒的時候,咱們得念悼詞!
就說——這位道長生前最怕笑,現送往極樂世界繼續板臉!"
百姓們笑得東倒西歪,有小媳婦扶著草垛直喘氣"卜兄弟,你這悼詞比戲文還樂!"
賴雪站在閣樓陰影里,看著灰燼隨著風打著旋兒飄向祭壇方向。
她突然僵住——那些混著笑聲的灰燼,正沿著地下若隱若現的紅薯藤脈流動,像活了的黑蛇。"泥偶網絡!"她抓起算籌急算,指尖在案上敲出火星,"情緒灰燼在和泥偶共振!
靜默結界能封嘴封表情,封不住笑的情緒!"
紫菱的星鑰突然亮起幽藍光芒。
她盯著星圖里那些被灰燼染成金色的脈絡,聲音發顫"它們在往祭壇滲滲進地脈!"
"夢境。"賴雪的眼楮亮得驚人,"人在睡眠時防御最弱!
如果把荒誕記憶編成夢境蠱"她猛地抓住紫菱的手,"你記不記得卜凡被狗追著跑過三條街?
被尿濕褲子還嘴硬說是下雨?"
紫菱愣了一瞬,隨即笑出淚來。
她指尖拂過星鑰,銀芒如絲,將卜凡那些糗事片段抽離記憶,編進灰燼里。"這蠱,叫"丟臉"。"
當夜,南荒祭壇的守夜神使們集體驚醒。
第一個驚醒的是青衫神使。
他攥著面具的手全是冷汗,喉嚨里發出破碎的嗚咽"我夢見自己跳脫衣舞罵天劫可我笑了"
第二個神使的面具裂了道縫。
他顫抖著扯下面具,月光照見他扭曲的臉"我听見順口溜"天劫你莫狂,下雨不打傘"押韻得緊"
第三個神使突然跪在地上,笑聲從喉嚨里滾出來"我夢見自己啃泥巴!
那泥巴還說"神官大人,您嘗嘗,比供果甜!
""
閣樓里,紫菱的星鑰瘋狂閃爍。
她指著星圖里暴跌的紅點,聲音發顫"神性忠誠度跌破臨界值了!
他們的神諭記憶在被野神記憶覆蓋!"
賴瑤猛地拍案而起,發梢都在發抖"他們不是裝神,是真被咱們的泥巴傳染了!"
卜凡卻靠在門框上,拇指摩挲著腰間的殘碑碎屑。
他望著祭壇方向飄來的風,嘴角的笑淡了些"不夠。"
"什麼?"賴雪轉頭看他。
"他們現在覺得自己被傳染,是被動的。"卜凡直起身子,從懷里掏出個紙人——這紙人臉上的滑稽表情淡得幾乎看不見,肚腹處鼓鼓囊囊塞著塊黑晶,"要讓他們自己覺得裝神才是笑話。"
他點燃紙人。
火焰舔過黑晶的瞬間,空氣里炸開他的聲音"你們以為戴個面具就不是人了?
可你們半夜打嗝,都帶著我的調!"
煙塵裹著話音直沖祭壇,像條張牙舞爪的黑龍。
祭壇上,一名神使突然摘下面具。
他望著月光下自己顫抖的手,又轉頭看向同僚"你說咱是不是活得太假了?"
"假。"
"太假了。"
"裝什麼神!"
面具墜落的聲音連成一片,像下了場暴雨。
閣樓里,紫菱的星鑰突然爆發出刺目銀光。
星圖上,祭壇的地脈輪廓緩緩展開——那些盤根錯節的脈絡盡頭,核心處本該是神骨或靈晶的位置,此刻卻顯示著一個模糊的陰影。
"那是"紫菱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卜凡望著星圖里的陰影,殘碑碎屑在掌心發燙。
他笑了,笑得像個終于摸到牌底的賭徒"原來你藏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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