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時，卜凡正踮著腳往門楣上釘木牌。
花斑小狗蹲在他腳邊，尾巴掃過青石板上的水漬，仰頭盯著晃動的木牌直搖耳朵——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墨字還帶著濕意"野神辦事處，專治裝神弄鬼，收費一串糖葫蘆或一句真心笑。"
"穩住嘍。"他叼著最後一根釘子，單手扶住木牌，另一只手舉著錘子。
陽光從漏雨的屋頂斜斜切進來，在他洗得發白的粗布短打上灑了片金斑。
釘子" "地釘進木頭，他退後兩步，歪頭打量，突然用袖子抹了把鼻尖的汗"成，比上次給小乞丐補風箏的手藝強多了。"
小狗"汪"地應了聲，突然豎起耳朵。
廟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接著是個小丫頭的驚嘆"娘你看！
這破廟掛新牌子了！"
卜凡眼楮一亮，抄起牆角的破蒲團往門檻上一坐，順手從懷里摸出半截沒吃完的紅薯。
不大一會兒，廟門口就擠了七八個百姓——有拎著竹籃的婦人，有拄拐杖的老漢，還有三個抱著糖葫蘆的小娃娃。
"野神大人？"最先開口的是個穿藍布衫的年輕媳婦，手里攥著團紅布，"我我想求個姻緣。"
卜凡啃了口紅薯，紅薯皮沾在嘴角"拜我？
先講個笑話。
笑不死我不接單。"
人群里響起抽氣聲。那媳婦漲紅了臉"這這怎麼講？"
"上回有個賣糖人的說，"卜凡晃著腿，"他挑子打翻了，糖稀粘住個討飯的，那討飯的邊舔邊喊"甜過灶王爺的供果"！
我笑得差點把剛偷的烤玉米掉茅坑里——那才叫真心笑。"
眾人哄笑起來。
拄拐杖的老漢顫巍巍擠到前面"我講個！
昨兒夜里我夢到閻王，他黑著臉說"老東西陽壽該盡了"，我拍桌子罵"你敢收我？
我家隔壁野神能把你殿門炸出個窟窿"！
閻王嚇得直搓手"您老慢走，小的這就給您加五十年！
""
"好！"卜凡拍著大腿笑，紅薯渣噴了半尺遠，"這笑話夠勁！"他從懷里摸出張黃紙，沾了沾旁邊水碗里的紅薯汁，"這單免了——你家灶神歸我管了！
明兒起他要是敢偷吃你家餃子，你拿這符往灶台一貼，我扒了他的胡子下酒！"
老漢捧著符紙直作揖，人群里又擠出幾個求闢邪、求莊稼的。
卜凡笑得前仰後合，褲腰帶上的紅薯袋都晃得叮當作響。
直到夕陽爬上廟檐，他才發現蹲在牆角的紫菱——那姑娘正盯著地面，指尖輕輕拂過青石板，眉峰緊蹙。
"紫菱妹子？"卜凡抹了把笑出來的眼淚，"你咋跟個石頭似的蹲那兒？"
紫菱抬頭，星鑰在她掌心泛著幽藍的光"卜凡，你看這地基。"她指尖劃過兩塊石板的縫隙，一道淡金色的紋路正若隱若現，"神職租賃契約的虛紋在你給百姓畫符的時候，正往廟里滲。"
卜凡蹲下來，湊近看了看"跟上次那神鏈似的？"
"更陰。"紫菱的星鑰突然爆發出一串紅光，"他們把"自願服務"變成"合法神役"——你每應一個請求，契約就多一道鎖。
等湊夠九十九道，天名錄就能名正言順把你編成"編外神員"，到時候你說句"紅薯真甜"都得打申請。"
"啥？"剛擠進來送糖葫蘆的賴瑤" 當"扔下竹籃，抄起牆角的破板凳就要砸地，"敢收我哥房租？
這破廟是我家祖產！
我爺爺的爺爺當年用半袋米跟老和尚換的，房契還在我枕頭底下壓著呢！"
"瑤瑤別急。"賴雪不知何時站在廟門口，手里攥著卷羊皮紙，"我剛破譯了契約內容。
天名錄改策略了——不再強封，而是讓你"自願"履職。
表面上給你自由，實則用規則捆死。"她指尖劃過羊皮紙上的符文，"一旦簽署，你連拒絕求神的資格都沒有。"
賴瑤的板凳舉到半空，眼楮瞪得溜圓"那砸了這破地基行不？"
"砸了還會再長。"卜凡突然笑了，伸手按住賴瑤舉板凳的胳膊，"租房？
行啊，我得先驗房。"他轉身沖廟外喊"二狗子！
三丫！
把你們丐幫兄弟喊來！
再把我那只老母雞抱來——今兒開野神驗收大會！"
半個時辰後，破廟里擠了十名蓬頭垢面的小乞丐，三條搖尾巴的狗，還有只撲稜著翅膀的老母雞。
卜凡搬了塊磨盤當主座，往腿上搭了條破紅布當"神袍"，清了清嗓子"評審團听好！
按野神規矩，這廟得能漏雨看星星，能蹲狗啃骨頭，能讓我邊打嗝邊畫符——現在開始驗收！"
"第一項，屋頂！"他指著頭頂碗口大的窟窿，"漏雨處三個，扣五十神點！"
"第二項，牆面！"他摸著牆皮上歪歪扭扭的涂鴉——那是他昨夜喝醉畫的"紅薯大仙吃月亮"，"鬼畫符五張，扣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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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項，氣味！"他吸了吸鼻子，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嗝，"香火味太沖，燻得我紅薯味都聞不著了——再扣兩百！"
小乞丐們哄然大笑，有個扎羊角辮的丫頭舉著破碗喊"野神大人，那門檻還硌腳呢！"
"對！
門檻硌腳，扣三百！"卜凡一拍大腿，"總共扣八百！
這廟不合格，房東欠我八百神點！"他摸出張皺巴巴的紙，蘸了蘸紅薯汁按手印，"退租書在此，愛告告去！"
紫菱的星鑰突然發出刺目的白光，光紋瘋狂跳動"契約因標的物不合格自動失效了！
而且你用"神格評審"操作，系統把你記成"神律監察臨時授權"了！"
"啥叫授權？"賴瑤湊過來看，眼楮亮得像星星。
"就是天名錄的破系統，"卜凡把退租書往懷里一塞，"現在我有權挑他們刺兒了。"他大搖大擺走出廟門，把退租書往城門上一貼，"告示本野神暫住，不交租、不納稅、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編制內轉正"！"
當夜，破廟的瓦片"嘩啦啦"響了起來。
卜凡正裹著破棉被啃冷紅薯，突然一道金光穿透屋頂，"啪"地砸在供桌上——是封燙金聘書，上面寫著"特聘卜凡為天名錄編外巡神"。
"來得挺快。"卜凡扯了扯嘴角，把聘書塞進雞窩。
老母雞"咕咕"叫著撲上來，用翅膀把聘書壓在身下。
他摸了摸母雞的腦袋"辛苦你了，明兒給你加把米。"
次日清晨，雞窩里傳來"嘰嘰"的叫聲。
卜凡扒開稻草一看，聘書變成了只紙糊的小雞，正歪著腦袋啄他的手指"爹！"
紫菱捧著星鑰笑得直不起腰"系統檢測到"生物污染"，這聘書廢了。"
卜凡把紙雞舉到眼前"想拿規矩鎖我？
先問問我的雞答不答應。"他蹲下來，看紙雞歪歪扭扭往紅薯渣堆里鑽，突然抬頭望向夜空。
雲層里隱約有金光翻涌，像有什麼東西在醞釀。
他拍了拍褲腿的草屑，把最後半塊紅薯塞進嘴里"天名錄啊天名錄，你們不讓我當神"他的聲音被風卷著散進夜色，眼楮里跳動著頑劣的光，"那我就當你們最頭疼的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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