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裹著北域特有的冷冽，掃過那座無名石碑時帶起幾縷碎葉。
卜凡靠在碑身的裂痕上，突然感覺左袖乾坤袋燙得驚人，像是揣了塊剛出爐的火炭。
他低頭去摸，指尖剛踫到袋口，暗紅流光便"咻"地竄出，那枚從命判使處奪來的殘破命印已不見了蹤影——此刻正化作一道幽光，沒入斷鏈核心中心。
"咳！"他猛地捂住嘴，胸口像被重錘砸中，喉間泛起腥甜。
神魂深處突然竄起千萬根細針，順著靈脈往識海鑽，那些被他親手斬斷的命紋記憶竟開始翻涌賣糖葫蘆的老修士顫抖的手、采藥女童碎成齏粉的鎖鏈、山腳下跪了一半又被他攔起的百姓不，不是回憶，是被解析！
"核心在吞噬你！"紫菱的星盤突然劇烈震顫，銀白星軌炸成細碎光點，她一把抓住卜凡手腕，星力順著皮膚滲進去探查，"它不是認主，是想把你變成"神位容器"，用你的神魂溫養新神格！"
卜凡疼得額角青筋直跳，卻還咧著嘴笑"合著這破核心認錯人了？
老子這身子骨，從來不租不售。"話音未落又咳出半口黑血，染髒了前襟。
賴雪的指尖已經掐進掌心，赤金符紋在她周身流轉如活物，"這銘文是陷阱！"她快速結了個"命律歸元陣"的殘印，三重金色光罩瞬間裹住卜凡，"神位空缺是餌，"逆命者承"是鎖——它要把你和命律系統永遠綁定！"
"那便斬斷這破鎖！"賴瑤的雷靈在掌心 啪作響，她反手一掌拍在卜凡後心，狂暴的雷力如熱流竄入他經脈，暫時壓下神魂刺痛，"你要是敢變成傀儡，我現在就炸了這勞什子核心！"
卜凡反手抓住她手腕，掌心還沾著血，卻輕輕揉了揉她發頂"瑤瑤的雷符，留著炸南荒的大場面。"他抬頭看向賴雪，眼里的戲謔褪了大半，"要怎麼切斷鏈接？"
賴雪的指尖在虛空畫出命紋軌跡，"虛時之隙。"她指向天際將明未明的魚肚白，"天地交替時命律最薄弱，紫菱的星軌能引動那個盲點。"又看向紫菱，"你用星盤模擬命終鐘的預兆波動，誘核心進入防御狀態。"最後轉向賴瑤，"你的混亂雷符布成意識迷宮，防神格反噬。"
"成。"紫菱的星盤突然拔高，十二星軌倒轉成漩渦，"三息後虛時之隙開啟。"
賴瑤咬著唇點頭，九枚雷符"嗖嗖"釘入四周殘基，雷光在地面交織成扭曲的蛛網。
卜凡深吸一口氣，踉蹌著走到反向祭壇的殘基上坐下。
他扯開衣襟，露出心口那道猙獰的舊疤——那是三年前被魔修刺穿的傷口，此刻正隨著核心的震動滲出淡金血珠。"看好了，"他沖三女笑，"老子要把吃進去的神格，原樣吐出來。"
精血滴在核心上的瞬間，金色神輝如活物般從他七竅竄出，逆著方才的路徑往核心里鑽。
卜凡的經脈發出" 啪"的爆響，額角的汗水砸在石面上，濺起細小的血花。
他能清晰听見骨骼碎裂的聲音，能看見自己的影子在意識里逐漸模糊——神格剝離比他想象中疼十倍，百倍。
"堅持住！"賴雪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核心防御網松動了！"
"雷符撐不住了！"賴瑤的聲音帶著急，"他的意識要被神格碾碎了！"
卜凡咬得後槽牙發疼，眼前開始發黑。
迷迷糊糊間，一道模糊的身影突然闖進意識——是個穿藍布衫的女人，正踮腳給他戴歪了的小布帽。"小凡莫跑太快，當心摔著。"那聲音溫柔得像春風，他從未記起過的記憶突然涌來灶台上的熱粥、被雨水打濕的紙鳶、病中時敷在額角的濕毛巾
"媽"他喉間發出破碎的呢喃，眼淚混著血珠滾下來，"原來你不是我編的故事"
神魂深處的刺痛突然變得清晰可觸。
卜凡猛然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在口腔炸開。
他調動最後一絲靈識，將所有關于自由、關于反抗、關于"我命由我"的執念凝成一把刀，狠狠扎進神格與神魂的連接處。
"給老子滾！"
金色神輝猛地倒灌，核心發出刺目的白光。
卜凡眼前一黑，重重摔在殘基上。
右臂的空袖被風掀起，露出截斷處猙獰的疤痕——那是三個月前為救賴雪被魔劍斬斷的，此刻卻比任何時候都輕松。
"成功了？"紫菱踉蹌著扶住祭壇邊緣，星盤上的星軌斷了三根。
賴雪跪下來檢查卜凡的脈搏，指尖觸及他心口時突然頓住"核心里的銘文沒了。"
眾人抬頭看向斷鏈核心，那行"逆命者承"的古老銘文正緩緩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裂痕，像張咧開的笑口。
卜凡趴在地上，卻笑得像個孩子。
他伸出左手，虛虛踫了踫那道裂痕，"它想讓我當神？
可我連別人給的命都不要，還怕被"承"？"
話音未落，他的指尖突然微微一顫。
極細微的"嗡"聲從裂痕中滲出，輕得像蝴蝶振翅，卻精準地鑽進他心脈。
那是鐘聲的余韻？
"小凡？"賴瑤蹲下來戳他肩膀，"傻笑什麼呢？"
"沒事。"卜凡收回手，將指尖的異樣壓進心底。
他望著南荒方向泛起魚肚白的天際，右肩空袖被風鼓起，"該收拾東西了。
南荒的鐘，還等著我們去敲呢。"
而在千里外的南荒地脈深處，一座由命紋交織的"終焉祭壇"上，青銅鑄就的命終鐘正緩緩轉動。
鐘身上那道極淺的裂痕里，一雙暗金色的眼楮緩緩睜開一線，沙啞的低語混著鐘鳴回蕩"病毒已接種，新神之路，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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