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被風撕開一道裂縫時，那團裹著命紋的黑影已化作具體人形。
他腰間銀鏈相撞發出細碎聲響，每顆命珠都泛著幽藍鬼火，像極了承命宗命庫里那些被抽干生機的修士瞳孔。
"卜凡，你毀命律、亂因果，當受萬劫噬魂之刑！"聲音像鐵鏈在青石上拖行，刮得人後槽牙發酸。
賴瑤耳尖瞬間泛紅——這是命律之力直接沖擊識海的征兆，她反手掐了個破妄訣，發尾卻先炸起幾縷金芒。
"就你這陰溝里爬出來的也配談神？"賴瑤冷笑，指尖雷光 啪作響。
三道混亂雷符裹著紫電破風而出，目標不是黑袍人，而是他腳下那半截命宮殘碑。
符紙炸開時，空氣里騰起焦糊味，可雷蛇剛觸到碑基就像撞在無形玻璃上，"啪"地碎成火星，連塊石屑都沒崩下來。
卜凡蹲在沙地上，斷鏈核心在掌心滲出微涼的光。
他用核心尖端劃拉著沙粒，歪歪扭扭的紋路逐漸成型——那是命律的拓撲圖，卻在關鍵節點故意畫錯了三處分支。"你們這些想當神的，不就圖個"名正言順"？"他嘀咕著，沙粒被晨露打濕，粘在指尖像團散不開的霧，"可你們忘了——命律這玩意兒，最怕"不合理合法"。"
賴雪站在他側後方三步遠，目光始終鎖著黑袍人腰間的命珠。
見卜凡突然抬頭沖她挑眉，她立刻摸出袖中那枚半透明的命繭玉符——這是從承命宗命庫最深處順來的，此刻正被她以指尖抵住符心，一縷淡金色的命格波動順著指腹滲進去。
玉符表面的命紋瞬間扭曲，竟真像被人強行篡改過一般。
"紫菱。"卜凡沒回頭，聲音卻精準落進不遠處的星盤陣里。
紫菱的星盤本懸在她頭頂三尺，聞言"嗡"地一顫，十二枚星軌突然倒轉。
她咬破舌尖，血珠滴在盤心，星盤頓時爆發出刺目白光。
夜空中浮現出一段虛影黑袍人正將數十枚命繭往袖中塞，每塞一枚，腰間的命珠就亮一分。
連命繭表面流轉的紋路都清晰可見——那是承命宗獨有的鎖魂紋，正是方才被卜凡喚醒的修士們身上脫落的。
"這是星軌傳訊！"不知誰喊了一嗓子。
虛影開始以星盤為中心擴散，像顆投入湖面的石子，蕩開層層光紋。
原本跪伏在卜凡腳邊的修士們最先抬頭，接著是歸律會外圍的雜役，再是承命宗那些被命繭控制的外門弟子。
人群里先是響起抽氣聲，繼而變成嗡嗡的議論"那不是三長老的命繭嗎？我堂哥的命紋怎麼在他袖子里？"
"偽造！
這是污蔑！"黑袍人腰間的銀鏈突然繃直，竟有兩根"咻"地射向紫菱。
賴瑤眼疾手快，揮劍挑開銀鏈，劍尖卻被命紋灼出焦痕。
她皺著眉退到紫菱身側，這才發現黑袍人脖頸青筋暴起——方才還端著神棍架子的命判使，此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更妙的是歸律會的執事們。
原本站在前排的三個灰袍修士，不知何時已挪到了隊伍最後，其中一個還偷偷把腰間的歸律令往袖里塞。
卜凡突然笑出聲。
他拍拍膝蓋上的沙粒站起身，斷袖被風卷起，露出截裹著繃帶的斷臂。"你們信他，還是信你們自己活過的每一刻？"他一步一步走向殘碑，每走一步，腳下的沙地就裂開蛛網狀的細紋，"誰規定命運必須有人來判？
誰允許他們把命當成買賣？"
最後一個"賣"字出口時，他已躍上殘碑斷柱。
斷鏈核心被他高舉過頂，銀芒刺破晨霧，竟在他頭頂凝成個逆五芒星。"給我開！"他低喝一聲，核心狠狠插入碑心。
劇痛從斷臂處竄遍全身。
卜凡咬得腮幫發疼，卻看見更震撼的景象——數百里外被命律壓制的修士們，此刻額頭紛紛浮現出淡金色的命紋。
那是被喚醒的自由意志，像星星之火，正順著逆命波的方向燎原。
黑袍人突然發出尖嘯。
他腰間的命珠開始崩裂，銀鏈寸寸斷裂，連身上的黑袍都化作飛灰。"你無法斬盡新的命律總會誕生"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一個"生"字消散時，整個人已碎成漫天命紋，像群被扯斷線的紙鳶。
一道殘破命印從碎光中飛出。
卜凡抬手接住，掌心立刻被燙出紅痕。
他倒吸口涼氣，卻笑著把命印塞進袖中乾坤袋。"我不斬盡，我專拆台。"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笑容比晨霧還亮，"下一站——北域承命宗，該退票了。"
風突然轉向。
原本還算平靜的天際線，此刻翻涌著詭異的烏雲。
在更北的方向，有團黑霧裹著"命源閣"三個鎏金大字，正順著風勢緩緩向南移動，像頭嗅到血腥的惡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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