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凡砸在透明大地上時，尾椎骨傳來鈍痛。
他撐著膝蓋抬頭，看見漫天漂浮的竟是縮小版的命宮——每塊碎片都在緩緩旋轉，像被誰撒進虛空的星子。
腳下的絲線突然泛起漣漪，他這才發現那些看似透明的線其實泛著極淡的金，此刻正順著他的腳踝往上攀爬，涼絲絲的觸感讓他打了個激靈。
"疼麼？"
聲音從頭頂飄下來。
卜凡猛抬頭，看見個白須老者正坐在塊命宮碎片上，手里轉著枚青金小印——正是他胸口的斷鏈核心。
老者穿月白道袍，眉眼慈祥得像巷口賣糖畫的老張頭，可那雙眼卻深不見底，"三百年了，終于有人能走到這兒。"
卜凡的手下意識摸向心口，那里空落落的。
斷鏈核心在老者掌心流轉，青金紋路活了似的鑽進他識海，熟悉的灼熱感讓他想起每次觸發法寶時的震顫。"您是當年在城隍廟賣我破銅錢的老頭？"他眯起眼，記憶突然翻涌——三年前暴雨夜，他蹲在巷口躲雨，個挑著燈籠的老者硬塞給他枚生了銅綠的錢幣，說"這是給你的見面禮"。
老者笑出滿臉褶子"記性不錯。"他指尖輕點，斷鏈核心"咻"地飛回卜凡胸口，"這東西叫命運之鑰，是上古命律之主留下的碎片。
你以為它只會隨機觸發能力？
錯了——它在挑主人。"
"挑主人？"卜凡摸著發燙的胸口，突然覺得那些總被他當玩笑的"隨機"其實早有軌跡第一次觸發是被混混圍毆時突然爆發的怪力，第二次是賴雪中毒時莫名浮現的丹方，第三次他喉結動了動，"所以每次我覺得"運氣好"，都是它在測試我？"
老者的笑意淡了"測試？
不，是篩選。
命律之主隕落時，把所有命數編成了網。
可總有些漏網之魚——比如你。"他抬手劃過虛空，無數絲線突然亮起，其中一根泛著刺目金光的線正纏著卜凡的手腕，"這根線本該在你十六歲那年斷掉，你會在工地事故里變成瘸子，可你偏要在暴雨夜去給鄰居奶奶送傘，偏要撿那枚銅錢"他的聲音突然像被揉皺的紙，"于是網破了個洞，命運之鑰選中了你。"
天地驟然扭曲。
卜凡感覺有雙手掐住他的太陽穴，眼前閃過碎片——
是十二歲那年，他蹲在垃圾堆里翻漫畫，後頸被人踹了腳"小乞丐也配看閑書？"
是剛修仙時被同門笑"逗比成不了氣候"，賴雪偷偷塞給他的烤紅薯還帶著溫度。
是孫瑤被魔修抓去時，他握著斷鏈核心在懸崖邊跪了三天三夜，指甲縫里全是血。
畫面突然變成血海。
賴雪的金繩斷成兩截，紫菱的星盤碎成粉末，賴瑤倒在他懷里，嘴角的血滴在他手背，涼得刺骨。
"怕麼？"那個無形的意志在他耳邊低語，"你護不住她們。
你的逗比是笑話，你的堅持是笑話，連這所謂的命運之鑰——"
"放你娘的屁！"卜凡突然吼出聲。
他抹了把臉，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哭了。
那些幻象里的血還黏在他手上，可他卻笑了，露出白牙，"老子十二歲能翻垃圾堆看漫畫，二十歲能扛著鐵鍬跟魔修對砍，現在現在老子有她們！"他攥緊胸口的核心，燙得掌心發紅，"賴雪說過我是她見過最韌的野草，孫瑤說我是打不死的小強——"他的聲音突然啞了，"她們信我，我憑什麼不信自己？"
所有幻象瞬間炸裂。
命律絲線瘋狂纏繞他的身體，斷鏈核心爆發出刺目金光，照得整片初源之地亮如白晝。
老者的身影在光中逐漸透明，他的聲音卻清晰如鐘"鑰匙認主，命運重啟權限開放。"
卜凡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識海深處" 嗒"一聲。
那些曾經零散的記憶、觸發過的能力、甚至每次心跳的頻率，突然連成了完整的線。
他低頭看向手腕，那根金線正泛著溫暖的光，穿過混沌，直通現世。
現世，命宮裂縫前。
賴雪的金繩突然繃直，末端泛起暖金色。
她猛地抬頭，眼楮亮得驚人"卜凡的氣息！"
紫菱的星盤裂痕里滲出銀光，那些原本支離破碎的星圖正在重組。
她指尖抵著星盤，聲音發顫"他他在往回走。"
賴瑤本來正踹著最後個傀儡，聞言動作頓住。
她望著虛空裂縫，突然笑出了聲——那笑帶著點哽咽，又野又脆，"這混球讓本姑娘好找。"
斷鏈核心的光軌突然劇烈震顫。
眾人眼前的裂縫里滲出金光，像有人在極遠處推開了扇門。
賴雪的金繩"唰"地纏上裂縫邊緣，紫菱的星盤懸在半空轉動，賴瑤抄起腰間的短刃，三人同時看向那道逐漸擴展的金色裂縫。
裂縫後，模糊的光影正緩緩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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