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縫里的黑暗像團浸了水的棉絮，裹著五個人的呼吸聲。
卜凡能感覺到賴瑤拽著他後領的手指在發顫，不是害怕，是急的——這丫頭向來坐不住，方才在岩縫外數傀儡步數時，鞋底都快把石頭蹭出火星子了。
"命宮真的被凌霄子召喚下來了。"賴雪的聲音比冰訣還涼，她貼著岩縫最里側，冰藍色發帶被穿堂風掀起一角，正掃過卜凡手背。
順著她的目光望出去，天際那座金色宮殿正緩緩壓下來，飛檐上的銅鈴撞出悶響，像有人在雲層里敲喪鐘。
紫菱的星盤突然"嗡"地震了一下。
她垂頭時，耳墜上的星砂簌簌往下落，在掌心積成細碎的星河"驗證門"她指尖抵著星盤裂痕，"需要命律之影的認可。"
"啥叫命律之影？"賴瑤立刻追問，手指在卜凡背上戳出個坑。
卜凡反手抓住她手腕，摸到她袖中還藏著三張爆裂符——這丫頭，總把保命符塞在最順手的地方。
"命宮的直屬護衛。"紫菱抬頭時，眼底映著星盤的幽光，"他們的命盤紋路與命律中樞同頻，就像"她頓了頓，"就像鑰匙和鎖眼。"
岩縫外忽然掠過一陣風，帶著傀儡關節轉動的" 嗒"聲。
賴雪的冰訣"嘶"地凝出半寸，又被她生生按滅——那是巡邏隊過去了。
卜凡盯著掌心的斷鏈核心，它正隨著傀儡腳步聲輕顫，像在應和某種只有它們懂的節奏。
"我去。"他突然開口。
賴瑤的手在他掌心里猛縮，卻被他攥得更緊。
"用這玩意兒。"他晃了晃核心，金屬表面浮起暗紋，像條甦醒的蛇，"上次在血魂谷，它能攪亂陰差的生死簿，說不定也能冒充命律之影。"
紫菱的星盤"啪"地裂開道新縫。
她按住額頭，星砂從指縫漏下來"風險太大命宮的律條比陰差的生死簿精密百倍，稍有差池"
"總比干等著強。"卜凡笑，拇指摩挲著核心邊緣的刻痕——這是他在萬妖林被蛇王拍碎的，後來用符紙一點點粘起來的。
那時他也覺得死定了，可最後不還是扛著蛇丹從蛇窟里爬出來了？"再說了，"他歪頭沖賴瑤擠眼楮，"要是我被抓住，瑤瑤不得沖進來救我？
到時候你放爆裂符，雪雪凍住追兵，紫菱用星盤開傳送陣多熱鬧。"
賴瑤的耳尖"刷"地紅了。
她甩開他的手，卻把三張爆裂符拍進他懷里"少廢話，要是敢讓我救你第二回"
"知道知道，要請你吃十籠蟹黃包。"卜凡把符紙塞進衣襟，轉身時撞得岩縫碎石簌簌落。
他摸出戲影珠，珠子還是燙的，像塊燒紅的炭——上回用它變分身騙蛇王，這回該輪到命宮了。
"等等。"賴雪突然扯住他衣角。
她的冰訣不知何時凝在指尖，卻沒像往常那樣化作霜花，反而在掌心融成小水窪"如果"她咬了咬唇，"如果驗證門要驗的是命盤紋路"
"那我就把核心貼在命宮上。"卜凡拍了拍胸口，核心隔著衣服硌得他生疼，"當年在夜市擺地攤，我能把假貨說成祖傳寶貝；現在不過是把假貨說成命律之影——都是騙人，我熟。"
岩縫外的傀儡腳步聲徹底消失了。
紫菱松開星盤，碎片"叮叮當當"落進她袖中"現在是命宮陰影最濃的時候，他們的律條監測會弱三成。"她摘下耳墜上最後兩粒星砂，按在卜凡眉心，"這是星軌引，能幫你屏蔽前兩重監測。"
卜凡感覺眉心涼了涼，像被點了滴露水。
他沖三人比了個"等我"的手勢，貓著腰鑽出岩縫。
風立刻灌進領口。
他抬頭望命宮，金色宮闕的陰影正漫過腳下的碎石，像頭蟄伏的巨獸。
驗證門就在三十步外，兩尊石獅子嘴里餃著光鏈，鏈上的符紋流轉著幽藍——和傀儡眼眶里的光一模一樣。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陰影里。
斷鏈核心在胸口發燙，他能清晰听見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和核心的震動疊成鼓點。
路過第一尊石獅子時，光鏈突然"唰"地繃直，他喉結動了動——上回在萬妖林，蛇王的信子也是這樣繃直的。
" 。"光鏈又松了。
石獅子嘴里的光暗了暗，竟沖他點了點腦袋。
卜凡差點笑出聲——這玩意兒比夜市門口的招財貓還蠢。
第二尊石獅子沒攔他。
第三尊、第四尊他數到第七尊時，驗證門的光突然柔和下來，像朵綻開的蓮花。
門內傳來腳步聲，兩個穿玄色法衣的修士走出來，腰間掛著和紫菱星盤類似的法器，卻比星盤多了九道金紋。
"回中樞。"左邊的修士瞥了他一眼，語氣像塊冰。
卜凡壓著嗓子"嗯"了聲，心跳卻快得要沖出喉嚨——成了？
他真混進來了？
就在這時，命宮深處傳來"轟"的一聲悶響。
地面劇烈震動，卜凡踉蹌兩步，扶在門框上的手被燙得縮回。
驗證門的光驟然大亮，從幽藍變成刺目的赤紅。
那兩個修士同時轉身，腰間法器"嗡嗡"作響。
"不對勁。"右邊的修士眯起眼，法器上的金紋突然纏住卜凡手腕，"你的命盤"他瞳孔驟縮，"沒有紋路！"
卜凡咧嘴一笑。
他反手抓住金紋，核心的震動突然暴漲，金紋"啪"地斷裂成星火。"你說得對，"他扯掉偽裝的陰冷氣，聲音里又帶上了夜市擺攤時的混不吝，"我不是命律之影的人"他歪頭，看著兩個修士瞬間變色的臉，"我是來拆你們家房子的。"
驗證門的紅光猛地炸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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