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卷著霧靄往東南方涌，賴雪袖中兩枚殘片的共鳴愈發明顯，像兩根被撥響的琴弦，在她血脈里震出細密的麻癢。
卜凡啃完最後一口烤兔肉，隨手將骨茬子彈進霧里，骨茬子剛觸到霧氣便\"嗤\"地冒起青煙——那霧竟含著腐蝕性。
\"雪姐說得對，好東西都藏在爛泥里。\"他屈指彈了彈賴雪的袖管，目光掃過她微抿的唇，\"那枚真殘片在引咱們過去，對吧？\"
賴雪垂眸看了眼被霧氣浸透的靴尖，殘片貼著她掌心發燙，像塊燒紅的炭︰\"原品和贗品的共鳴頻率，和方才那道虛影里的青銅碎片完全一致。\"她抬頭時，霧珠正順著睫毛往下淌，\"有人故意用贗品引咱們走岔路，可真正的殘片......\"
\"真正的殘片在給咱們指路。\"卜凡突然伸手接住一團霧氣，指縫間騰起焦味，他卻笑得更歡，\"這霧有問題，是用陰毒靈草熬的迷障，專門屏蔽神識。
但咱們有雪姐的殘片當指南針，任他布多大的局——\"他攥緊拳頭，霧氣在掌心炸成黑灰，\"也得給老子漏條縫。\"
賴瑤突然拽了拽他衣角，發間珊瑚墜子撞在他手腕上︰\"你聞沒聞到腐味？\"她抽了抽鼻子，指尖掐訣點燃火符，火光照亮前方——原本混沌的霧靄里，竟浮著成片的白骨，有獸骨有人類的，全都泛著青幽幽的光，\"幽冥谷？\"她望著骨堆後若隱若現的黑山門，\"剛才紫菱的星盤是不是說這兒叫這名兒？\"
紫菱的星盤在她掌心劇烈震顫，銀紋里滲出的血光幾乎要凝成實質︰\"定位到了！
這霧里的陣法節點足有三百六十處，每處都埋著活人祭的血玉——\"她指尖發顫，星盤邊緣突然裂開道細縫，\"能布這種陣的，至少得是化神期修士，而且......\"她猛地抬頭，\"這陣法在吞噬東域的氣運！\"
卜凡的笑僵在臉上。
他望著黑山門上方飄著的\"幽冥谷\"三個血字，突然想起方才在山坳里的預感——無極子不過是卒子，真正下棋的人，原來在這兒擺了這麼大的棋盤。
他摸了摸衣襟里的神秘法寶，那東西此刻燙得驚人，像是感知到了同類。
\"我進去探探。\"他扯了扯賴瑤的發梢，又朝賴雪擠擠眼，\"你們在外面接應，要是半小時沒動靜......\"
\"放雷符。\"賴雪替他說完，指尖已扣住一枚雷紋玉牌，\"我們會守著。\"
卜凡深吸一口氣，將法寶貼在眉心。
剎那間，他的氣息變得陰冷黏膩，連眼底的光都暗了幾分——和方才在霧里瞥見的巡邏修士一模一樣。
他沖眾人比了個\"放心\"的手勢，轉身混入霧中，腳步輕得像片落在骨堆上的葉子。
幽冥谷的山門沒設守衛，卻有三道無形的禁制。
卜凡剛踏入門內，後頸便泛起涼意——那是神識掃過的觸感。
他想起法寶里藏的隨機能力，心下默念\"隱息\"，果然，那道神識擦著他天靈蓋飄過去，沒留下半分漣漪。
\"三派的內門大比，咱們的人已經混進去當裁判了。\"
\"青竹峰那個老東西最倔，上次派去的死士被他砍了腦袋。\"
\"急什麼？\"另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化神期修士也得吃飯喝水，咱們在他的靈茶里下了蝕魂散，再過三個月，他的金丹就得爛成泥。\"
卜凡的腳步頓在轉角處。
他貼著青石板牆，喉結動了動——東域七大門派，他從小到大听過的那些如雷貫耳的名字，此刻在這兩個巡邏修士嘴里，竟成了待宰的羔羊。
他摸出腰間的命律符印，指尖沾了點口水抹在符背，正要按在牆縫里，忽然听見頭頂傳來破空聲。
\"站住！\"
那道沙啞的聲音像淬了毒的針，直接扎進他耳中。
卜凡抬頭，只見一名黑袍修士站在廊角，兜帽下的臉隱在陰影里，唯余一雙眼楮亮得 人，像兩盞鬼火︰\"你的氣息......\"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不對，你不是谷里的人！\"
卜凡心下大駭，轉身就跑。
他沒敢用瞬移，怕暴露修為，只順著回廊瘋了似的往前竄。
身後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那是警報符被捏碎的聲音。
不多時，四面八方都響起了腳步聲，還有法器破空的尖嘯。
\"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卜凡拐進一條暗巷，反手將最後一道符印拍在磚頭上。
符印剛貼上，便泛起淡金色的微光，轉瞬就隱進了磚紋里。
他听見追兵的腳步聲近在咫尺，一咬牙，從儲物袋里摸出把毒煙彈砸向地面——這是賴瑤親手調的，能迷暈築基期修士半柱香。
毒煙騰起的瞬間，他縱身躍上屋檐。
月光透過霧靄灑下來，照見腳下密密麻麻的追兵，像群嗅到血腥味的野狗。
他摸了摸衣襟里的法寶，那東西此刻燙得幾乎要燒穿布料，卻在他掌心傳來一道信息︰\"已記錄當前坐標。\"
\"老子還會回來的。\"他對著幽冥谷的方向咧嘴一笑，身影融入霧中。
山門外，賴雪握著雷紋玉牌的手滲出冷汗。
她望著霧里忽明忽暗的火光，又低頭看了眼袖中殘片——原品的雲紋正隨著卜凡留下的符印頻率跳動，像在畫一張隱秘的地圖。
紫菱的星盤突然\" \"地一聲，銀紋里的血光凝成了個極小的紅點。
她指著紅點的方向，聲音發顫︰\"他在那兒！
但......\"她抬頭時，黑山門里的警報聲穿透霧靄，清晰得像在耳邊炸響，\"谷里的人發現他了！\"
賴瑤已經抽出了腰間的火劍，劍刃上跳動的火苗比往日更旺︰\"走！
我倒要看看，誰敢動我家小凡！\"
賴雪按住她的手腕，目光卻望向霧中若隱若現的紅點。
殘片在她掌心烙下一個紅印，像朵即將綻放的血花︰\"別急。\"她輕聲道，\"他留了標記。\"
霧靄深處，卜凡留下的符印微微發亮，像顆埋在黑夜里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