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律核心炸裂的轟鳴比想象中更劇烈。
卜凡被氣浪掀得踉蹌，後背重重撞在斷裂的石柱上，喉間涌上腥甜。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抬頭正看見漫天光屑如暴雨傾盆——那是命律核心崩解的碎片，每一粒都裹著銀線，像極了被扯碎的蛛網。
\"結星辰結界！\"紫菱的聲音穿透轟鳴，她指尖掐訣的速度快得只剩殘影，周身星輝驟然暴漲。
淡藍色的光膜在眾人頭頂鋪開時，正好接住一片灼亮的命律碎片，那碎片撞在結界上發出刺耳鳴響，驚得賴瑤下意識去捂耳朵。
\"這破玩意兒比築基期雷劫還凶！\"賴瑤罵罵咧咧，卻在觸到賴雪遞來的止血丹時閉了嘴。
她師姐的指尖還沾著剛才被石片劃破的血，此刻正捏著丹藥往她掌心按︰\"先吞下去，命律碎片帶侵蝕性。\"
卜凡沒接藥。
他盯著結界外紛飛的銀線，那些曾纏在老者神魂上的絲線正成批斷裂，每斷一根，穹頂的裂縫就擴大一分。
幽藍天光漏進來時，他忽然嗅到一絲熟悉的氣息——是斷鏈族特有的，帶著鐵銹味的混沌氣。
\"紫菱。\"他喊了一聲，聲音比自己想象中輕。
正在維持結界的女修側過臉，耳墜上的星砂被震得簌簌往下落︰\"我在。\"
\"我們...真的贏了嗎？\"她的睫毛沾著細汗，望向崩塌的命律核心時，眼底有星芒在晃，像極了他第一次見她時，在戰場廢墟里撿星砂的模樣。
卜凡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銀袍女子消失前那絲同情的眼神，想起老者神魂上那些被抽干的血線——觀命者寄生宿主，連求死都要當燃料，可方才核心崩解時，他分明看見那些光屑里裹著更小的銀影，像被剝了殼的蛹。
\"沒贏。\"他說，聲音被結界外的轟鳴揉碎，\"但我感覺到了...\"他抬手按住心口，那里的法寶正發燙，\"另一個存在。\"
\"存在？\"賴雪突然插話。
她不知何時展開了那封皺巴巴的密信，指尖正順著泛黃的紙頁滑動，\"觀命者不是人。\"
眾人的目光唰地聚過去。
賴雪抬頭時，眼尾的淚痣跟著顫了顫︰\"叛逃者的密信里夾著殘魂記憶。
他們是遠古意識體，寄生修士，操控命運來吞噬因果之力。\"她頓了頓，指尖劃過信上一道焦痕，\"而斷鏈族...是最早發現這點，主動切斷命運聯系的族群。\"
斷鏈族。
卜凡默念這個名字，喉間的腥甜突然變成了鐵銹味。
他想起三年前在命運回廊，那個指引他避開命律陷阱的沙啞聲音；想起在極北冰原，撿到的半塊斷鏈族骨牌——原來那些不是巧合，是他們在掙扎著傳遞信息。
\"所以剛才那股波動...\"紫菱的結界突然晃了晃，她咬著唇穩住法訣，\"是斷鏈族的力量？\"
\"被觀命者利用的。\"卜凡攥緊掌心的青銅鏡，鏡靈在識海嗚咽︰\"主上，鏡中命紋全亂了。\"他沒應聲，只是閉了眼。
法寶貼在胸口的熱度透過衣襟灼燒皮膚，他試著將靈力注入鏡中——像從前和斷鏈骨牌共鳴那樣。
黑暗中突然炸開一片光。
他看見無數銀線組成的網絡里，有幾簇幽綠的火在燃燒。
那是斷鏈族的力量，正被捆在命運絲線里當燈油。
更遠處，有團暗紅的影子在蠕動，每動一下，就有火苗被掐滅。
\"還有人在被操控。\"卜凡猛地睜眼，眼底血絲蔓延成網，\"東邊，大概...離青冥山三百里的位置。\"他轉身抓起賴瑤的手腕，\"收拾東西，我們得去救他們。\"
\"等等——\"賴雪剛要說話，整座古殿突然劇烈震顫。
那震顫和命律核心爆裂不同，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從虛空里擠進來。
紫菱的結界\" \"地裂開蛛網狀細紋，她臉色驟白，法訣幾乎要捏不住。
卜凡反手按在她後心，將自己的靈力渡過去，這才听見那道聲音。
\"你終于來了。\"
低沉，沙啞，帶著金屬刮擦般的質感。
卜凡的動作僵在半空。
他听過這個聲音，在命運回廊的迷霧里，在每一次命律絲線即將纏上他脖頸時——是那個指引他的斷鏈族殘魂。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抬頭。
虛空中的裂縫里，一道身影正緩緩浮現。
他裹在灰白的霧氣里，面容模糊如被水洗過的畫卷，可那道聲音卻清晰得像是貼著耳際︰\"我等你很久了。\"
卜凡的指尖在發抖。
他想起第一次听見這聲音時，對方說\"沿著命律暗紋走，別踫金線\"；想起在鏡靈都要放棄時，這聲音說\"撐住，他們怕破局者\"。
此刻那身影每走近一步，他胸口的法寶就燙一分，像在呼應某種血脈里的共鳴。
\"你是...\"他剛開口，那身影突然抬手。
霧氣中伸出一只手，指尖泛著幽綠的光——和他在感知里看見的斷鏈之火一模一樣。
賴瑤已經摸出了佩劍，賴雪按住她的手腕輕輕搖頭。
紫菱的結界還在勉強維持，可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在那道身影上。
它離眾人只剩三步之遙時，霧氣突然翻涌，將面容遮得更嚴實。
\"跟我來。\"它說，聲音里有某種灼燒般的急切，\"再晚，最後一批斷鏈族就要被吞了。\"
卜凡的呼吸驟然急促。
他望著那只伸出的手，想起老者神魂被抽干時的慘叫，想起銀袍女子消失前的同情——原來真正的囚徒，從來不是被寄生的宿主，而是困在命運網絡里，連自我意識都要被吞噬的...
\"走。\"他抓住那只手。
掌心觸到的不是血肉，是冰涼的骨茬。
可那股熟悉的斷鏈之力順著手臂涌進來時，他突然笑了。
古殿外，命運網絡的震顫還在繼續。
而那道模糊的身影，正帶著眾人走向裂縫深處。
那身影的霧氣里，露出半枚青銅骨牌的輪廓——和卜凡三年前在冰原撿到的那半塊，嚴絲合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