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凡掌心貼著屏障的瞬間，青銅鏡的熱度突然飆升，燙得他後槽牙直咬。
但他沒縮手，反而將靈力順著掌心紋路緩緩輸進去——不是激活法寶，而是故意泄出一縷隱晦的氣息。
那是斷鏈族特有的，能攪亂因果線的暗芒。
\"小凡？\"賴雪的聲音帶著幾分不穩。
她本退到三步外，此時卻往前挪了半步，護盾在掌心捏得發白。
方才還在蠕動的屏障突然劇烈震顫，像被扔進石子的湖面，波紋里竟滲出細碎的金砂，簌簌往下掉。
幻象群最先亂了。
那個\"高中自己\"的虛影本來還在原地發愣，此刻突然抱著頭尖叫，身體像被揉皺的紙團般扭曲；幾個持刀的幻象砍向同伴，刀刃穿過對方身體時竟濺出黑霧；連最外圍的攻擊路線都散了，那些原本精準刺來的虛影長矛，此刻歪歪扭扭扎進虛空，化作青煙。
\"成功了？\"賴瑤的短刃還舉在半空，刀尖卻微微發顫。
她盯著不斷崩解的幻象，眼尾泛紅——這是她第一次離\"命運\"的真相這麼近。
紫菱的弓已經放下，卻仍保持著拉弦的姿勢，指尖掐進掌心，滲出的血珠滴在地上，很快被屏障的金砂吞沒。
\"不止。\"卜凡盯著屏障深處。
他能感覺到，那些\"小蛇\"般的蠕動突然變得狂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毒蛇。
青銅鏡在他懷里發燙，鏡身傳來細微的震顫，像是在歡呼。
他咧嘴笑了，血痕在臉上扯出個歪斜的弧度︰\"觀命者的破鏡子，怕斷鏈族的味兒。\"
話音未落，虛空里響起瓷器碎裂的脆響。
一道銀芒從屏障中心炸開，銀袍女子的身影浮現出來。
她的發絲不再如瀑垂落，幾縷碎發黏在蒼白的臉上；原本從容的丹鳳眼此刻瞪得滾圓，嘴角甚至扯出道冷笑︰\"你怎麼可能......\"
\"因為你只算到了命，沒算到人。\"賴雪突然插話。
她向前一步，護盾\"啪\"地收進袖中，指尖抵住眉心——那是她族中秘術啟動的印記。
卜凡瞥見她眼底跳動的光，那是在秘境里被追殺時，她抱著瀕死的自己沖進岩漿時的光，是在他被心魔侵蝕時，握著他的手說\"我信你\"的光。
銀袍女子的瞳孔驟縮。
她終于意識到不對，抬手要結印，卻被卜凡搶先一步。
他猛地攥緊青銅鏡，靈力如火山噴發般涌進法寶。
金色漣漪從他掌心擴散，所過之處，屏障的金砂像被磁鐵吸引般聚成漩渦，連銀袍女子的裙角都被卷得獵獵作響。
\"提線木偶演夠了。\"卜凡的聲音里帶著點痞氣的狠勁，\"該我翻台了。\"
紫菱第一個動。
她松開攥緊的弓，雙手結出繁復法印，頭頂突然浮現七顆幽藍星子。
星矢破空聲比雷還響，精準洞穿正試圖重組的圖譜殘片；賴瑤罵了句\"奶奶的\"，短刃往地上一插，反手從腰間摸出一把朱砂符——那是她熬夜畫了三天的困靈符，此刻在虛空中浮成半圓，將回廊的能量節點封了個嚴嚴實實。
最中心的賴雪閉著眼，咒語從她喉間溢出。
那是段古老的、帶著銹味的語言，每念一個字，她的指尖就滲出一滴血，在地上畫出暗紅紋路。
卜凡認出那是當年賴雪逃出觀命者總部時，用自己的血刻在牆壁上的咒——當時她渾身是傷，卻笑著說\"總得留點記號，萬一哪天要回來拆房子呢\"。
\"不！\"銀袍女子的聲音開始發顫。
她的身影在金砂漩渦里忽明忽暗，指尖剛觸到圖譜最後一塊殘片，那殘片就\" \"地裂成兩半。
整座回廊突然劇烈搖晃，頭頂的穹頂開始往下掉碎石，地面裂開蛛網狀的縫隙，露出下面翻滾的黑霧。
\"你以為逃出了命運......\"她的聲音被轟鳴蓋過，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不過是進了更大的棋局。\"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徹底消散。
碎石砸在卜凡腳邊，他伸手護住賴瑤的頭，轉頭看向賴雪——她的咒已經畫完，此刻正捂著心口咳嗽，嘴角沾著血；紫菱的星子黯淡了三顆，卻還在強撐著維持攻擊；賴瑤的符紙被碎石刮破兩張，短刃深深插在地上，指節白得像雪。
\"走！\"卜凡吼了一嗓子。
他拽起最近的賴雪，另一只手勾住賴瑤的腰，紫菱自覺貼上來，四人背靠背站成小團。
回廊的坍塌聲越來越響，地面的縫隙里伸出無數黑霧凝成的手，抓撓著他們的腳踝；頭頂的碎石雨里，竟混著半張破碎的圖譜，上面的命運線還在扭曲掙扎。
\"要掉了！\"賴瑤突然喊。
眾人腳下一空，失重感像塊巨石砸在胃里。
卜凡死死摟住三人，青銅鏡在他懷里發燙，燙得他後背全是汗。
他望著四周迅速倒退的回廊殘片，望著逐漸被黑暗吞沒的金砂，突然笑出聲︰\"雪姐，瑤瑤，紫菱——\"
\"嗯？\"賴雪的臉埋在他肩窩，聲音悶悶的。
\"等出去了......\"卜凡望著上方徹底崩塌的穹頂，黑暗像潮水般涌來，\"我請你們吃火鍋。
要最辣的，配冰啤酒。\"
\"滾。\"賴瑤抽了抽鼻子，\"現在說這個......\"
話沒說完，黑暗徹底籠罩了一切。
失重感還在持續。
卜凡能感覺到賴雪的心跳撞著他胸口，賴瑤的短刃戳著他肋骨，紫菱的星矢碎片扎進他手背——這些疼痛像根繩子，把他拴在現實里。
四周是無邊無際的混沌，黑暗中偶爾閃過幾縷幽光，像極了命運線斷裂時的殘芒。
他望著混沌深處，輕聲說︰\"這盤棋......我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