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凡的後頸被空間亂流刮得生疼，等腳踏實地時才發現根本沒有"地"——他們像浮在一鍋煮沸的記憶湯里，孩童的笑聲擦著賴瑤的耳尖飛過，某個結丹修士的金光險些灼焦紫菱的發梢，最讓他血液凝固的是，他看見十六歲的自己蹲在巷口啃烤腸，油漬沾在校服上，和記憶里分毫不差；下一秒畫面驟轉，他穿著染血的道袍跪在焦土上，懷里抱著的是賴雪？
"凡哥！"賴雪的手掐住他手腕，陣旗在她掌心泛起淡金漣漪，"別盯著那些看！"
卜凡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邁出了半步，那些碎片正像活物般往他識海里鑽。
賴雪另一只手快速結印，額間浮起與他金印同紋路的淡光——那是"執念共鳴術"，用來穩定修士被亂流沖散的神魂。
可當她的術法觸到最近的記憶碎片時，整個人猛地一顫。
"不是幻覺。"她的指尖在發抖，"這些是真實存在的命運殘影。
它們在吞噬活人的意識，就像"她看向不遠處被碎片纏住腳踝的紫菱，那抹星紋發飾正發出刺目藍光，勉強抵住試圖鑽入紫菱識海的童年畫面。
"像餓鬼啃食生魂。"紫菱咬著牙補上，星力順著光鏈纏上眾人腰間，將試圖靠近的碎片彈開，"星辰之力在這里亂成了漿糊，我得用星辰之心撐不住太久！"她的星紋從發飾蔓延到脖頸，皮膚下泛著幽藍微光，顯然在透支力量。
賴瑤的短斧突然發出清鳴，她反手握住斧柄在虛空劃出銀弧，原本漂浮的碎片竟被劈開一道縫隙，露出後方密密麻麻交纏的半透明絲線"看這些！
是命運線的殘念交匯點！"她眼楮發亮，像發現獵物的小獸，"我能感覺到，核心就在最密的那團里！"
"分頭？"卜凡立刻接話。
他看見賴雪的陣旗光芒暗了兩成，紫菱的星紋開始閃爍，便知道拖不得。
"我去牽制殘念，你們找破解法。"賴瑤已經把短斧拋給卜凡，"這破地方空間結構我熟，你們跟著雪姐的陣旗走，我引開那些鬼東西——"
"不行。"卜凡抓住她後領，動作比平時重了三分，"你空間感好，找路更重要。
我去。"他指腹蹭過眉心發燙的金印，那里傳來初代逆命者留下的灼熱，"這金印和殘念犯沖，我去最合適。"
賴雪突然拽住他衣袖，掌心還殘留著執念共鳴術的余溫"凡哥，剛才術法觸到殘影時我看見你。"她喉結動了動，"在更古老的畫面里，你和一個白發修士站在青銅殿堂，他說"命運斷裂處，會誕生最鋒利的逆刺"。"
卜凡的心跳漏了一拍——這不正是他在空間亂流里閃過的記憶？
"快走！"紫菱突然大喝，她的星紋光鏈啪地斷裂，數片殘影尖叫著撲來。
賴雪的陣旗瞬間展開成光罩，將三人護在其中，卻獨獨漏了卜凡。
"記住！"賴雪的聲音混著光罩外的尖嘯，"如果殘念說什麼別信！"
卜凡沒回頭，他能感覺到背後的溫度在逐漸遠離，能听見賴瑤的短斧劈開殘影的脆響，能听見紫菱星力枯竭前最後的低吟。
他順著賴瑤指的方向狂奔，記憶碎片擦過臉頰時帶起刺痛，那些不屬于他的人生在眼前走馬燈有女修跪在墳前哭到斷氣，有孩童被野獸叼走時的最後一聲"娘"，有他從未見過的雪山之巔，一個穿玄色道袍的身影對著月亮舉杯
直到他撞進那團最密的命運線里。
黑暗瞬間包裹住他。
"逆命者。"沙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比之前更黏膩，"你以為掙脫了命運？
不，你只是它計劃的一部分。"
卜凡的金印燙得幾乎要燒穿皮膚，他看見黑暗中浮起無數雙眼楮——都是剛才那些記憶碎片里的主人，此刻正用空洞的眼神盯著他。
"初代逆命者封印了我，可他不知道"那聲音低笑，"命運斷裂處誕生的逆刺，最終會刺穿所有逆命者。
你眉心的印，是他的執念，也是我的鑰匙。"
卜凡突然覺得呼吸困難，那些命運線正往他七竅里鑽，他看見賴雪的光罩在崩塌，看見紫菱的星紋徹底熄滅，看見賴瑤的短斧缺口越來越多——原來他以為的"保護"，不過是困在更大的局里。
"你不過是命運斷裂的產物。"那聲音貼著他耳膜，"現在，看看真正的真相吧。"
黑暗中裂開一道縫隙，像巨獸張開的嘴。
卜凡想掙扎，卻發現四肢被命運線纏得死緊。
他最後看見的畫面，是記憶碎片里那個穿玄色道袍的身影轉身，露出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意識墜入黑暗前，他听見自己的心跳聲，快得像要炸開。
而在更深處的黑暗里，有個聲音輕聲說"歡迎來到，命運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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