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鏈拖地的聲響突然拔高，混著骨節錯動的脆響，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正用四肢扒著通道石壁攀爬。
卜凡握紫菱的手緊了緊，掌心的汗漬在她手背洇出個濕痕——他能感覺到自己腳踝處的黑紫筋脈正順著小腿往上竄，每跳一下都像有細針在啃骨頭，但此刻識海里的無常珠卻反常地安靜，只余一縷溫熱順著眉心跳動，像在給他遞某種暗號。
"凡哥！"賴瑤突然拽他衣角，短刃在掌心轉了個花，刃尖直指通道盡頭。
暖黃光暈里浮起一團陰影，先是指甲蓋大的黑團，眨眼間便脹成磨盤大小。
陰影邊緣翻卷著星芒碎片，隱約能看見覆蓋鱗甲的脊背——那根本不是普通野獸，更像座會移動的小山，每前進一步，通道地面就裂開蛛網似的細紋。
賴雪的符陣"嗡"地一顫，她咬碎舌尖逼出一口血，指訣在虛空劃出猩紅軌跡︰"防御陣撐不住半柱香！
瑤瑤，你引它左邊！
紫菱，護住凡哥腳踝的毒！"
她話音未落，巨獸已發出第一聲嘶吼。
那聲音像悶在青銅鐘里的雷，震得四人耳膜生疼，紫菱的鎖魂環當場崩出三道裂痕，賴瑤的短刃"當啷"掉地又被她迅速撿起，指腹在刃口一割，血珠滴在刀柄刻的"破"字上——這是她跟卜凡學的笨辦法，說"血祭凶器能壯膽"。
卜凡被震得踉蹌，紫菱立刻矮身托住他腰，另一只手按在他腫成饅頭的腳踝上。
鎖魂環的涼意順著皮膚滲進去，黑紫筋脈果然退了半寸，但她指尖觸到他褲腳里的血痂，心尖跟著顫了顫︰"凡哥，你要是撐不住..."
"撐不住也得撐。"卜凡咧開嘴笑，額角卻沁出豆大的汗珠。
他望著逼近的巨獸，瞳孔里映出對方眼窩處幽藍的光——那不是獸類的瞳孔，倒像兩顆被封在血肉里的星辰，"雪雪說得對，這玩意兒守的是星辰之力，剛才無常珠震那下，怕是在給我標弱點。"
話音剛落，巨獸前爪猛地拍向地面。
通道頂部的星芒被震得簌簌往下掉，賴雪的符陣瞬間亮起刺目白光，卻在爪印落下的瞬間出現蛛網裂紋。
賴瑤趁機躍到空中，短刃裹著烈焰劈向巨獸左眼——那是她方才瞥見的幽藍光點。
火焰擦過鱗甲的瞬間，火星子濺得她滿臉都是，卻只在對方身上留下道白痕。
"靠！
這皮比我老家村口的老龜殼還硬！"賴瑤罵了句，借反震力翻到卜凡身側，發尾的紅繩被氣浪掀得狂舞，"凡哥，你那珠子呢？
不是能隨機觸發能力嗎？
趕緊整一個！"
卜凡沒答話。
他盯著巨獸左眼幽藍的光，突然想起方才無常珠震動時，識海里閃過幅模糊畫面︰鱗片下三寸，有根泛著銀紋的脆骨。
他咬著牙掐訣，無常珠"咻"地從眉心飛出，在半空轉了三圈後突然脹大，表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這是他第一次見無常珠顯化本體，符文中還混著幾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像極了他小時候在課本上畫的涂鴉。
"原來你藏著這個..."卜凡低笑一聲，抬手接住無常珠。
珠子觸到掌心的剎那，他突然看清那些小字︰"遇星獸則破甲，遇心誠則顯靈——老東西，算你有點良心。"
紫菱抬頭看他，正撞進他發亮的眼楮。
那眼神她熟，是當初他為救自己硬闖毒霧林時的模樣，明明疼得直抽氣，偏要笑得像撿了金元寶。
她突然松開按他腳踝的手，從懷里摸出半塊玉牌——那是他去年在夜市買的，說"玉能擋災"，結果她戴了半年都沒派上用場，"凡哥，拿這個砸它！"
"傻丫頭。"卜凡反手把玉牌塞進她手心，另一只手攥緊無常珠。
他能感覺到珠子里翻涌的靈力正順著手臂往全身竄，連腳踝的毒都被壓得沒了動靜。
下一秒，他突然躍起，在半空劃出道銀白弧線——那是無常珠催發的破甲術，專挑巨獸左眼下方三寸的位置。
"吼——！"
巨獸發出比之前更淒厲的慘叫。
它左眼下方的鱗甲突然裂開，露出里面泛著銀紋的脆骨，血珠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賴瑤眼楮一亮，短刃再次裹著烈焰劈去，這次直接捅進骨縫；賴雪咬破指尖在符陣上畫了道血引，原本要潰散的白光突然凝實，化作根長矛扎進巨獸右前腿；紫菱則握緊鎖魂環，念動咒語往巨獸傷口里輸送寒氣，凍得它動作慢了半拍。
卜凡趁機落地，從腰間抽出那把總被賴雪笑"比燒火棍還丑"的鐵劍。
劍刃在星芒下泛著暗黃，劍柄纏著他用賴瑤舊紅繩編的結。
他望著巨獸因痛苦而扭曲的臉，突然想起第一次握這把劍時，賴雪戳著他額頭說︰"凡哥，劍不是用來耍帥的，是用來護人的。"
"護人。"他默念著，鐵劍突然發出清鳴。
這一劍他沒有用靈力，只憑多年練劍的本能，直刺巨獸咽喉。
劍刃入肉的瞬間，他听見骨裂聲混著自己劇烈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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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獸龐大的身軀晃了晃，最終轟然倒地，帶起的氣浪掀得四人東倒西歪。
賴瑤被氣浪拍在牆上，卻笑著比了個"耶"；賴雪癱坐在地，符陣徹底潰散，發間的木簪斷成兩截；紫菱撲過去扶住卜凡，這才發現他胸前的衣服又被血浸透——方才躍起時，腳踝的毒突然反撲，在他小腿上劃開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凡哥你..."紫菱急得要哭，卻被卜凡用染血的手抹了把臉。
他指腹蹭過她鼻尖，笑得沒心沒肺︰"哭啥？
你凡哥命硬著呢。
再說了..."他轉頭看向另外兩人，賴瑤正踢巨獸的尾巴，賴雪在撿斷成兩截的木簪，"有你們在，我哪敢死？"
話音未落，通道盡頭突然響起陰冷的笑聲。
那聲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鐵片，刮得人後頸發寒。
卜凡猛地抬頭，卻只看見巨獸尸體後更幽深的陰影。
陰影里飄出團黑霧，黑霧中浮著雙泛著綠光的眼楮，正是他們追查了三個月的陳強者。
"不錯嘛。"陳強者的聲音從黑霧里滲出來，"能殺了星獸，看來無常珠確實認你為主了。
不過..."黑霧突然凝成人形，他抬手撫過巨獸尸體上的傷口，"你以為拿到星辰之力就能當大神？
天真。
這星獸守的根本不是星辰之力，是..."他突然露出詭笑，"是我陳家的封魔鎖。"
卜凡的手不自覺地摸向無常珠。
他能感覺到珠子在發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燙，像要把他的掌心燒穿。
紫菱悄悄拽他袖子，賴瑤的短刃重新裹上烈焰，賴雪把斷成兩截的木簪收進懷里——那是她師父臨終前送的，她說"碎了也能粘"。
通道里的星芒突然暗了暗。
卜凡望著陳強者身後更深處的光，突然想起紫菱說的"像老家村口的路燈"。
他摸了摸褲兜，里面還裝著賴雪烤的桂花糕，硬邦邦的，是出發前塞給他的。
"管他封魔鎖還是什麼。"他活動了下酸麻的手腕，鐵劍在掌心轉了個花，"來都來了，總得把該拿的、該護的，都帶回去。"
陳強者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望著卜凡身後三個嚴陣以待的姑娘，望著卜凡眼里比星芒更亮的光，突然覺得自己或許真的低估了這個逗比小子——畢竟能讓三個姑娘豁出命跟著的人，又怎麼會是普通角色？
此時，通道里的星芒重新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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