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域中心的白玉階被晨露打濕，卜凡的靴底在上面蹭出細碎的響。
他懷里的青銅匣壓得肋骨生疼，匣中是賴瑤偽裝成雜役、在神秘訪客秘密基地里用了七日七夜才偷出的密卷——每一頁都浸著她偽裝時被掌摑的紅痕，浸著紫菱為他擋下偷襲時濺上的血。
"長老！"他站在長老閣朱漆門前，喉結動了動。
門內傳來翻書聲，接著是青瓷茶盞輕叩案幾的脆響。
門開時，仙域長老扶著烏木拐杖的手頓了頓。
他看見卜凡眼下的青黑，看見他腰間那道新添的劍痕還滲著血，更看見他懷里那方刻著玄鳥紋的青銅匣——那是神秘訪客首領總不離身的私物。
"進來。"長老轉身時銀須晃動，聲音卻穩得像山岩。
卜凡將匣子放在檀木案上，金屬與木料相擊的悶響里，他听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匣蓋掀開的瞬間，長老的手指在案幾上蜷成了拳。
最上面一頁是神秘訪客與魔修勾結的密信，墨跡未干；第二頁是他們在仙域靈脈里埋設引魔陣的圖紙，朱砂筆圈著"七月十五，仙域將成煉獄"；第三頁......
"啪！"長老的茶盞重重磕在案上，茶水濺濕了半頁密卷。
他抬起頭時，眼眶通紅︰"這些證據......"
"賴瑤混進他們廚房做雜役，用調包的方式換出匣子。
紫菱替我擋了三次追殺，賴雪在外面牽制巡邏隊。"卜凡喉間發緊，"長老，今日必須讓所有人看清他們的真面目。"
長老的拐杖在地上點出急促的節奏︰"半個時辰後，議事殿。"
議事殿的青銅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時，百來個座位已坐得滿滿當當。
仙域各峰峰主、散修聯盟的幾位頭領，連最不愛湊熱鬧的藥廬老醫仙都來了——他們是被長老的傳訊玉符急召的，此時正交頭接耳，目光全鎖在卜凡身上。
"諸位。"長老扶著案幾站起，銀須簌簌發抖，"今日請大家來，是要揭開一樁藏在仙域里的毒瘤。"他抬手指向角落，那里坐著個穿玄色錦袍的男子，正是神秘訪客首領。
那男子原本端著茶盞的手頓住，茶盞在掌心晃出漣漪。
卜凡上前一步。
賴雪站在他左側，手指輕輕搭在劍柄上；賴瑤倚著殿柱，嘴角掛著冷笑，袖中攥著那日偷匣子時用的假腰牌；紫菱縮在柱子後面，攥著衣角的指節發白，目光卻像釘子似的釘在神秘訪客首領臉上。
"他們以"盟友"之名進入仙域，實則勾結魔修。"卜凡展開一張圖紙，"這是他們在靈脈里布的引魔陣，七月十五，魔修會順著靈脈攻入，而他們......"他指向神秘訪客首領，"會打開仙域護山大陣的缺口。"
殿內炸開一片抽氣聲。
有位脾氣暴的峰主拍案而起︰"放屁！
我與他們喝過結盟酒！"
"結盟酒里下了迷魂散。"賴瑤突然開口，聲音脆得像玉珠落盤。
她晃了晃袖中的腰牌，"我在他們廚房當雜役時，親眼見他們往酒壇里撒藥粉——這腰牌還是他們大管家親手給的，說"等事成了，給你個仙域客卿當"。"
神秘訪客首領的臉"唰"地白了。
他猛地站起來，茶盞"當啷"摔在地上︰"血口噴人！
你不過是個......"
"不過是個散修？"賴瑤歪頭笑，從袖中摸出個小瓷瓶拋向卜凡，"這是他們藏在密室的迷魂散，長老可以讓藥廬老醫仙驗驗。"
老醫仙接過瓷瓶，拔開塞子聞了聞，胡子都抖起來︰"確實是魔修常用的"三日醉"，中者七日之內只信施術者的話！"
殿內瞬間炸了鍋。"我就說他們總打听靈脈走向！上個月我弟子在山腳遇襲，凶手身上有玄色紋路！"罵聲、質問聲像潮水般涌來，神秘訪客首領的額頭沁出冷汗，突然轉身撞向殿後的木窗。
"想跑？"賴雪的劍"嗡"地出鞘，劍光如銀鏈纏住他的腳踝。
他踉蹌著摔倒，玄色錦袍擦過青磚，沾了一片灰。
卜凡三步並作兩步沖過去，膝蓋壓在他後背上︰"跑什麼？
你不是說我們污蔑你？"
"放手！"神秘訪客首領嘶聲吼，突然從袖中彈出一把淬毒短刃。
紫菱尖叫一聲，撲過來用衣袖去擋——刃尖擦過她的小臂，血珠立刻滲了出來。
"紫菱！"卜凡眼尾發紅，反手扣住對方手腕。
賴瑤已經從腰間解下繩索，三兩下將人捆了個結實。
神秘訪客首領癱在地上，喘著粗氣，突然笑了︰"就算你們知道又怎樣？
魔修大軍......"
"住口！"長老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仙域護山大陣早已啟動，你那些魔修同伙，進不來！"
殿外突然傳來驚呼。
眾人轉頭望去，只見幾個守衛押著七八個玄衣修士進來，個個被封了靈脈。
為首的守衛抱拳道︰"長老，我們按您的吩咐，抄了他們的住所，搜出二十張魔修傳訊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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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訪客首領的臉徹底灰了。
他癱在地上，盯著自己被捆住的雙手，聲音沙啞︰"是......是我錯了。
我們本想借魔修之力奪仙域靈脈......"
"帶下去。"長老閉了閉眼，"明日辰時，驅逐出仙域，永生不得踏足。"
殿內爆發出歡呼聲。
有位老婦人擠到卜凡跟前，往他手里塞了個熱乎乎的桂花糕︰"小卜啊，之前是我糊涂，信了他們的鬼話......"卜凡眼眶發熱，喉嚨發緊，只能拼命點頭。
暮色漫進議事殿時，人群漸漸散去。
紫菱坐在台階上，賴雪正替她包扎傷口。
血浸透了白紗，卻不深。"傻丫頭，誰讓你撲過來的？"賴雪語氣軟得像春雪。
紫菱咬著唇笑︰"我、我怕他傷著小凡......"
賴瑤靠在廊柱上，扔著從神秘訪客首領那里順來的玉佩玩。
見卜凡走過來，她挑眉︰"怎麼？
感動得要掉金豆了？"
卜凡沒接話，反而把三人都拉進懷里。
紫菱的發頂蹭著他下巴，賴雪的劍尖輕輕戳他後背，賴瑤的玉佩硌著他腰——這些真實的觸感讓他眼眶發酸。
他閉了閉眼，輕聲說︰"謝謝你們。"
"謝什麼。"賴雪抽回手，替他理了理亂發，"我們是一伙的。"
"就是就是。"賴瑤把玉佩塞回他手里，"留著當戰利品，省得你以後犯傻。"
紫菱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凡，你听......"
山風卷著幾片殘葉掠過檐角，遠處傳來一聲鶴唳。
那聲音很輕，卻讓卜凡的後頸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他想起賴瑤偷來的密卷里，最後一頁畫著條蜿蜒的黑龍，旁邊寫著"大尊座下，血旗再臨"。
他抬頭望向天際。雲層里有團黑影掠過，速度快得不像尋常飛禽。
"大概是哪家的靈獸。"賴瑤踢飛腳邊的石子，"走了走了，我餓了，去吃你上次說的那家紅燒肉！"
卜凡應了聲，跟著她們往山下走。
可那聲鶴唳總在耳邊盤旋，像根細針，輕輕戳著他剛放下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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