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月光被血霧染成銹色，卜凡蹲在斷崖邊緣啃著雞腿，油花順著虎符紋路滴在機關樞紐上。
萬象骰在他腳邊蹦跳，每蹦一下都震得地底傳出齒輪咬合的悶響，六面骰體輪流閃爍著“陷”、“幻”、“毒”三種暗紋。
三百具貼著隱身符的傀儡正在薄霧中布置捕獸夾，金屬關節摩擦聲與山風混成詭異的搖籃曲。
當最後一塊磁石埋進東南角焦土時，運輸隊的銅鈴聲恰好穿透霧氣。
“接應個鬼哦。”卜凡吐出雞骨頭，看著骨頭在半空被無形絲線切成二十八段，“帶著魔紋的將軍，標注血光的虎符……”他忽然揪住萬象骰塞進磁石堆，骰子頓時迸發出七種顏色的電弧，所有傀儡齊刷刷轉向正北方。
地面震顫來得比預想更快，十二頭披著仙修旗幟的岩甲獸撞破山壁，每頭巨獸脊背上都站著三眼魔修。
他們手中令旗揮動的軌跡，與昨日將軍斗篷揚起的弧度分毫不差。
“啟動全家桶套餐！”卜凡翻身後仰，雞腿骨精準插進身後傀儡的啟動槽。
霎時七百張爆裂符在岩甲獸腹下綻開青蓮，藏在磁石里的千機絲纏住魔修腳踝，將他們倒吊著甩向布滿倒刺的傀儡方陣。
慘叫聲中忽然裂開絳紫色漩渦，魔修統領踏著骨笛聲降臨。
他玄鐵面具上的蜘蛛復眼同時轉動，被絲線纏住的魔修們突然膨脹成肉球，迸發的血水竟腐蝕了所有千機絲。
“蟲子。”統領的骨笛指向卜凡，地面鑽出千萬條裹著人臉的藤蔓。
仙修們的飛劍砍在藤蔓上反而被吞噬，有個年輕修士的護體金光被咬穿時，卜凡甩出浸透烤雞油的帥印。
油脂遇魔氣轟然燃燒，火蛇順著藤蔓人臉的眼窩往里鑽。
萬象骰趁機滾到戰場中央，把滿地血水變成滾動的鋼珠，魔修們接二連三滑倒在自己召喚的毒沼里。
“你這骰子……”統領突然扯下半邊面具，露出爬滿咒文的半張臉。
他吐出的每個字都化作實體魔刃，將卜凡逼得在亂石間蛙跳躲閃。
有柄魔刃擦過他發梢時，萬象骰突然自動裂成兩半，露出里面旋轉的星河圖。
卜凡瞳孔里映出星河圖某個光點的閃爍頻率，突然對著統領咧嘴一笑︰“你鎧甲里藏著的小蜘蛛，喂飽了嗎？”他說話間故意被魔刃劃破衣袖，三滴血珠精準落在先前布置的磁石三角區。
整片戰場的地面開始翻轉，露出底下浸泡著靈液的鏡面層。
魔修統領釋放的所有魔氣攻擊都被鏡面折射回去，而他後頸的蜘蛛魔紋正在瘋狂抽搐——仙修將軍鎧甲上的饕餮紋不知何時變成了捕蛛草圖案。
“你知道為什麼留時間讓你召來全部兵力嗎？”卜凡擦著鼻血跳上最高處的鏡面，腳下星河圖與虎符星圖終于完成重疊。
他染血的手指在虛空劃出燒烤醬的軌跡︰“因為碳烤蜘蛛腿……要大火收汁啊！”
萬象骰在鏡面陣眼轟然炸開，分裂成三百顆迷你骰子填滿每個陣紋節點。
魔修統領的咆哮突然變調，他體內鑽出的本命魔蛛正被無數鏡面折射的星光炙烤，十二條腿正以詭異節奏跳起踢踏舞。
但卜凡沒注意到自己影子正在變淡，他懷中的虎符悄悄爬上一道蛛網狀裂痕。
三百里外的營地里，賴雪供奉的命燈突然淌出青紫色燭淚，而賴瑤整理的法器包裹中，那面用來偷窺戰場的菱花鏡正滲出鮮紅血珠……賴雪繡著紫藤紋的裙角掠過營帳結界時，三枚銅錢從她腰間卦筒里跳出來，叮叮當當拼成個歪斜的"凶"字。
她伸手去抓飄散的流甦絛帶，發現系在末梢的護身玉墜正在簌簌落粉，那些瑩白光點在空中凝成卜凡側臉淌血的虛影。
"瑤光！"她轉身撞翻整架丹藥瓶，琉璃碎片在晨光里折射出三百六十個戰場畫面。
每個畫面里卜凡的虎符都在剝落鐵銹，那些銹跡落地就變成黑蜘蛛，正順著他的衣擺往上爬。
正在打包捆仙索的賴瑤突然被法器包裹燙到手指，菱花鏡里滲出的血珠在她掌心聚成箭頭，直指西北方魔氣最濃處。
她抄起裝滿爆破符的食盒就往帳外沖，盒蓋上用糖霜畫的愛心圖案被風刮得糊成一團。
"等等！"賴雪拋出卦筒化作青鸞，抓住賴瑤的後衣領就往戰場俯沖，"你的移形換影符貼反了！"她指尖亮起星芒，把好友背上那張畫著烏龜的符咒撕下來重貼。
青鸞掠過燃燒的烽火台時，賴瑤突然把食盒倒扣，十二枚金甲蟲順著火光撲向戰場——每只甲蟲背上都粘著縮小版的治療陣。
此刻的鏡面戰場上，魔蛛十二條腿正跳著詭異的華爾茲。
卜凡抹了把糊住眼楮的血痂，突然發現萬象骰裂開的縫隙里涌出的不是星光，而是黏糊糊的蜂蜜。
他愣神的剎那，魔修統領突然張開嘴，喉嚨里鑽出布滿倒刺的蛛絲直取他眉心。
"喂！
你早飯吃的是糖醋蜘蛛嗎？"卜凡甩出虎符擋住蛛絲，金屬踫撞聲里炸開漫天椒鹽味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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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趁機咬破指尖在鏡面畫了只歪歪扭扭的燒雞，沾染血氣的圖案突然活過來，撲稜著油光光的翅膀啄向魔蛛眼楮。
地面突然隆起三十六個土包，每個土包里都蹦出賴瑤的金甲蟲。
這些小家伙精準落在每個鏡面陣眼，背上的治療陣與爆裂陣同時啟動，魔修們剛凝聚的魔氣頓時在經脈里炸成煙花。
賴雪的青鸞此時俯沖而下，翅膀扇動的氣流卷起滿地符紙，恰好拼成個鎮壓邪祟的先天八卦。
"你們怎麼..."卜凡話沒說完就被賴瑤用糯米糕堵住嘴，女孩指尖還沾著糖霜，在他鼻尖按出個紅點︰"閉嘴療傷！"她甩出十八根銀針釘住卜凡周身大穴，針尾綴著的鈴鐺響成安魂曲。
魔修統領發出汽笛般的嘶鳴，正要引爆本命魔丹，忽然發現那些治療陣里長出的靈草正瘋狂吸收戰場血氣。
賴雪踩著卦象凌空踏步，每走一步就有星辰鎖鏈從虛空垂下，將想要自爆的魔修串成冒著青煙的糖葫蘆。
"就是現在！"卜凡吐出糯米糕，把沾滿口水的萬象骰拍進鏡面。
法寶裂痕里涌出的蜂蜜突然結晶，將整個戰場變成粘稠的琥珀。
魔修統領掙扎時，他鎧甲縫隙里鑽出的小蜘蛛們正抱著蜜糖結晶打飽嗝——這些貪吃的小家伙把主人最後的魔氣都吃成了血糖。
卜凡蹬著青鸞的尾羽躍起，手中虎符突然化作燒烤叉模樣。
他哼著荒腔走板的小調，將十二顆迷你骰子當孜然撒在魔蛛身上。
當叉尖刺入魔修統領胸口魔紋時，所有人都听到清脆的" 嚓"聲，像是咬碎焦糖布丁的脆殼。
潰散的魔氣被鏡面陣法反彈，化作漫天金雨。
仙修們愣愣地看著自己兵器上開出的靈氣花，有個小修士的飛劍甚至結出了朱紅色的枸杞子。
賴瑤趁機打開食盒，給每個呆若木雞的戰友發了塊撒著戰功紋樣的綠豆糕。
"干得不錯。"仙修將軍的聲音突然從雲層里砸下來，驚得卜凡把最後半塊綠豆糕塞進了鼻孔。
那柄刻著軍規的鐵尺懸在戰場上空，尺身上浮現的功勛數值正在瘋狂跳動。
當卜凡的名字沖進前五十時，鐵尺突然抖了抖，甩出個冒著熱氣的食盒落在賴雪懷里。
賴雪揭開食盒的手頓了頓，她看到盒底暗紋與命燈上的燭淚痕跡完美重合。
而賴瑤正盯著自己突然變成金色的指甲蓋發呆——那上面浮現的微型虎符圖案，分明與卜凡懷中碎裂的帥印如出一轍。
遠處慶功的號角聲里，誰也沒注意到將軍的鐵尺在雲層上悄悄寫了個"賞"字，這個字吃掉三縷潰逃的魔氣後，漸漸長出了獠牙與利爪。
戰功碑化作的領獎台飄著孜然味的祥雲，卜凡踩著台階上滾來滾去的爆米花形靈石，險些把仙修將軍遞來的鎏金卷軸當成烤鴨卷餅。
台下曾經嘲笑他"符修廚子"的玄劍門弟子們，此刻整齊劃一地行著劍禮，劍穗上掛著的道歉信疊成了千紙鶴隊列。
"咳，戰功榜眼可領淬星露三滴。"將軍的鐵尺在卷軸上敲出編鐘般的清響，尺尾滴落的墨汁在雲層洇出個齜牙咧嘴的鬼臉。
賴雪突然按住腰間震顫的卦筒，她看見淬星露琉璃瓶里游動著蛛網狀陰影，與三天前命燈淌出的燭淚如出一轍。
卜凡接過卷軸時突然耍了個劍花，卷軸里掉出的星砂在空中拼成燒烤架圖案。
他順勢掏出珍藏的椒鹽瓶，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中給淬星露撒調料︰"淬星火候最重要，七分熟配...哎喲！"賴瑤擲出的銀針精準扎在他虎口，裝著暗紅液體的琉璃瓶劃出拋物線，被青鸞張嘴接住時發出汽水開蓋的聲響。
慶功宴的靈果剛端上來就長出了腿，追著幾個偷藏戰利品的修士滿場跑。
卜凡蹲在雲柱後面啃靈雞腿，油光蹭亮的袖口突然映出菱花鏡碎片——那些本該被清理的鏡面殘渣，此刻正像蝌蚪般朝著西北方魔氣裂痕游動。
"你的虎符在吃芝麻。"賴雪拎著卦筒出現時，裙擺上刺繡的星圖正在吞噬慶功燈籠的光暈。
她指尖捏著片發黑的命燈燭芯，燭芯每隔三息就會抽搐著變成蜘蛛形狀。
卜凡掏了掏嗡嗡作響的耳朵，從懷里摸出裂成蛛網的虎符。
原本威嚴的饕餮紋此刻抱著顆蜜糖結晶在打滾，每滾一圈就有細小的魔紋從裂縫里滋出來。
他試著用雞骨頭戳了戳結晶，饕餮突然張嘴噴出朵煙花，炸開的火星里飄著烤焦的蛛絲味。
慶功宴突然安靜下來。
仙修將軍的鐵尺正在吞噬戰功碑上的名字，尺身浮現的獠牙紋路讓靠近的修士都開始無意識地磨牙。
賴瑤抱著的食盒突然自動展開，那些做成戰功紋樣的綠豆糕全部立起來，在盒底拼出個鮮血淋灕的"危"字。
"接下來三個月..."將軍的聲音裹著雷鳴砸在每個人丹田，"戰功前五十者需輪值鎮守天隙。"他的鐵尺突然指向卜凡，尺尖迸發的金光將少年手中的雞腿變成了青銅虎符仿品。
賴雪看到金光里閃過命燈燭芯的同款蜘蛛，而賴瑤發現自己的金色指甲正在滲出蜂蜜味的靈氣。
慶功雲霞轉為暮色時，卜凡躺在被靈液泡成溫泉的擂台廢墟上。
萬象骰的碎片在他手心拼成個歪斜的笑臉，每道裂痕里都滲出星沙與魔氣混合的雞尾酒。
西南天際劃過十七道流星，落地卻變成滋滋作響的焦糖色魔紋——就像三日前被他烤糊的魔蛛腿。
賴雪將佔卜銅錢拋向溫泉，錢幣尚未落水就熔化成液態卦象。
她看見自己倒影里纏著蛛絲的星軌，听見賴瑤在更衣帳里驚呼——女孩的戰甲內側不知何時爬滿了會發光的虎符幼紋，每一道紋路都在哼著卜凡常唱的那首跑調小曲。
仙修大營的警戒鐘突然自己唱起了情歌，守夜修士的佩劍集體跳起踢踏舞。
當將軍的鐵尺從雲層探出來準備訓斥時，尺身上那個"賞"字正抱著團魔氣睡得打呼嚕，爪子里還攥著半截沒吃完的慶功宴彩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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