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凡後頸的汗毛蹭過靛青絲線,癢得他差點笑出聲。
這種要命的時刻,孫瑤光縫在衣領里的護身蠱蟲居然在啃他脖子上的死皮——三個月前這丫頭往他衣領塞蠱蟲時,說什麼"關鍵時刻能救命",敢情是拿他當人形蠶室用。
門縫滲出的血光在青磚上蜿蜒成蛇形,卜凡捏著葉雪給的護心鏡碎片,突然想起昨夜她站在紫藤花架下時,發間墜著的星月銀簪叮咚作響。
當時她說什麼來著?"這鏡子能照見三息後的未來,但..."後半截話被孫瑤光砸過來的桂花酥堵了回去。
"三息是吧?"卜凡把鏡片貼在左眼上,桃木簪的劍氣突然發出蜂鳴。
鏡中閃過他七竅流血的畫面,嚇得他反手就把半塊沒吃完的糖漬梅子拍在門環巴蛇的牙縫里——上個月在萬蛇窟,孫瑤光就是靠這招讓雙頭虺打噴嚏露出逆鱗的。
青銅門發出老邁的呻吟,三千怨魂的尖嘯聲浪幾乎掀飛他的發帶。
卜凡頂著罡風往門縫里鑽,腰間的乾坤袋突然瘋狂震顫。
某個油紙包突破禁制蹦出來,露出葉雪用朱砂寫著"笨蛋應急"的桂花糖——正是三天前泡澡時害他被絲線纏成粽子的罪魁禍首。
"你們姑娘家都喜歡在吃食里藏玄機?"卜凡剛嘟囔出聲,腳踝就被門內涌出的黑霧纏住。
那些霧氣幻化成鎖鏈的模樣,與他三個月前在萬蛇窟見過的困龍鏈如出一轍。
護心鏡碎片突然發燙,鏡中映出他即將被鐵鏈貫穿咽喉的畫面。
千鈞一發之際,卜凡突然想起昨夜葉雪教他的星移步法。
當他狼狽地滾到青銅鼎後方時,原先站立處已插滿淬毒的冰錐——這分明是孫瑤光擅長的凝冰訣,魔門的人怎麼會...
腐竹味越發濃烈的威壓突然滯了一瞬。
卜凡趁機摸出那枚藏著破陣符的糕點油紙,卻發現上面的朱砂符文正在融化成血珠。
這些血珠沿著青磚縫隙游走,漸漸勾勒出與頭頂骨燈相呼應的星圖。
最要命的是他頸側的靛青絲線開始逆向生長,正把他往陣法中心拽。
"就知道老孫頭給的《三千禁制破解大全》不靠譜!"卜凡罵罵咧咧地扯開衣領,露出孫瑤光畫在他心口的替身咒。
當黑霧鎖鏈再次襲來時,他故意露出破綻讓鎖鏈刺穿左肩——果然如昨夜推演的那樣,替身咒將傷害轉移到了三丈外的青銅燭台上。
趁著陣法反噬的間隙,卜凡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護心鏡上。
鏡面頓時浮現出葉雪虛影,她指尖劃過的軌跡正是破陣步法。
當他踩到第七個星位時,腳下突然傳來孫瑤光的聲音︰"呆子!
左邊三步有暗格!"
卜凡想都沒想就往左撲去,後頸擦著襲來的骨刺躲過致命一擊。
暗格彈開的瞬間,數十根銀針暴雨般射向穹頂骨燈——這分明是他和孫瑤光在客棧斗蟋蟀時研究出來的"天女散花"手法。
十八盞骨燈應聲而滅,陣法核心暴露的剎那,卜凡頸側的絲線突然繃直成弦。
他福至心靈地摘下桃木簪往絲線上一劃,清越的劍鳴竟與記憶中葉雪撫琴的調子重合。
當裹挾著劍氣的絲線刺入陣眼時,三千怨魂的哭喊突然變成了孫瑤光銀鈴般的笑聲。
"破陣還帶幻听?"卜凡揉著震麻的虎口往後跳,卻發現滿地血紋正在往他腳底匯聚。
更糟糕的是乾坤袋里的桂花糖自動飛向陣法殘骸,甜蜜的香氣與腥臭血霧混合成令人作嘔的怪味。
熟悉的麻痹感從指尖蔓延,卜凡看著逐漸石化的手掌,突然想起三天前泡澡時的遭遇。
當時那些纏住他的絲線,似乎也是聞到桂花香才發狂的...
"葉雪你個天然黑!"卜凡邊罵邊扯開腰帶——別誤會,他是要掏孫瑤光縫在褲腰暗袋里的化毒丹。
當他把丹藥拍在舌尖時,石化的部位開始褪色,但陣法殘留的魔力已順著經脈涌向丹田。
劇痛讓他單膝跪地,眼前閃過走馬燈似的畫面︰葉雪在星軌盤上推演時折斷的蓍草,孫瑤光被魔修追殺時故意留下的糖漬,還有今晨出門前卦象顯示的"坎為水"...
"坎你大爺!"卜凡突然福至心靈,反手將最後半塊桂花糕塞進嘴里。
甜膩的滋味在喉頭炸開的瞬間,他體內亂竄的魔力突然被某種力量牽引著涌向雙目——這正是上個月誤食千年蚌精內丹後獲得的"饕餮之瞳"。
當豎瞳在左眼睜開時,原本狂暴的魔力竟化作精純靈氣。
卜凡趁機將這股力量注入桃木簪,劍氣暴漲的瞬間,他听見葉雪的聲音在識海響起︰"巽位生門,三息!"
破空聲從三個方向襲來,卜凡卻盯著地上正在重組的血紋冷笑。
當魔門護法的骨鞭即將纏上他脖頸時,他突然對著穹頂某處喊︰"老劉!
你道侶送你的鴛鴦佩落陣法里了!"
暗處傳來器物墜地的脆響,原本嚴密的包圍圈頓時出現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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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凡化作流光沖向生門,身後傳來魔修氣急敗壞的怒吼。
在撞破最後一道禁制的剎那,他听見孫瑤光的蠱蟲在耳畔振翅,而葉雪縫在衣角的星紋正在發燙——這熱度與三個時辰前,她們同時按住他手掌說要"共進退"時一模一樣。
血色月光潑灑在白玉階前,議事廳中央的九頭蛇雕像正在緩緩轉頭。
卜凡捏碎傳訊玉符的瞬間,突然發現自己的影子比進來時多了一條尾巴...青銅鼎後方透出的檀香突然變得腥甜,卜凡後頸的蠱蟲突然瘋狂啃噬衣領。
他猛然側身,三道裹著紫焰的骨鏢擦著耳畔釘入石壁——魔門四大護法竟呈四方天羅陣將他圍困。
"小老鼠倒是會鑽。"執鞭護法陰笑著甩動脊椎骨鞭,鞭梢的眼球突然迸射血光。
卜凡剛要用星移步閃避,卻發現雙腳被地上游動的血紋黏住,這分明是葉雪說過的"畫地為牢"禁術。
眼看骨鞭就要纏上脖頸,卜凡突然對著東南角的持幡護法咧嘴一笑︰"你道侶今晨送來的合歡香囊,味道可比上個月濃烈多了。"這話剛出口,執鞭護法的攻勢突然轉向同僚,兩股魔氣對撞的瞬間,卜凡頸側的靛青絲線突然繃直成弦。
"老孫頭誠不我欺!"他借著絲線彈射之力騰空,腰間乾坤袋突然自動解開。
三日前泡澡時被絲線纏住的桂花糖飛射而出,精準粘在持劍護法的眉心——那糖漬里分明摻了孫瑤光的破功散。
四大護法的合擊陣勢頓時潰散。
卜凡趁機咬破指尖,在桃木簪上畫出葉雪教他的北斗誅邪符。
當劍光劈開血霧時,他恍惚看見昨夜兩位姑娘在星軌盤前推演的身影︰葉雪指尖的星光與孫瑤光掌心的蠱蟲竟在虛空交織成網。
"看鏢!"西北方突然傳來嬌叱。
卜凡本能地縮頭,卻發現襲來的竟是孫瑤光特制的糖霜梅核。
這暗器手法分明是他們在客棧打賭時研究出來的"糖衣炮彈",怎會從魔修手中使出?
梅核在觸地瞬間炸開冰霧,持幡護法的魔幡頓時結滿白霜。
卜凡福至心靈地掏出懷里半塊桂花糕擲向空中,甜膩香氣引動他體內的饕餮之瞳。
豎瞳睜開的剎那,漫天冰霧竟化作靈氣涌入經脈。
"葉雪在糕里摻了月華露!"卜凡頓覺靈台清明,昨夜她們推演時反復強調的"坎為水"卦象豁然開朗。
他故意露出破綻引得執鞭護法近身,在骨鞭纏腰的瞬間突然施展星移步法——這招"請君入甕"還是孫瑤光追打他時悟出來的。
四大護法收勢不及撞作一團,卜凡趁機將桃木簪插進地面裂縫。
劍氣順著血紋逆流而上,穹頂的九頭蛇雕像突然發出嘶鳴。
當碎石簌簌墜落時,他瞥見蛇瞳中閃過的星紋——這分明與葉雪發簪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呆子看左邊!"孫瑤光的聲音突然在耳畔炸響。
卜凡想都不想就朝左側立柱滾去,原先站立處已被魔焰燒成焦土。
翻滾間他摸到柱身暗格里冰涼的銀針——正是三日前孫瑤光說丟了的那套冰魄針。
針尖觸地瞬間,十八道冰稜破土而出,將追擊的魔修凍成冰雕。
卜凡望著冰稜倒影里自己狼狽的模樣,突然想起今晨出門前兩位姑娘同時往他懷里塞法寶的情形。
當時葉雪說"星軌推演顯示亥時三刻有轉機",孫瑤光補了句"打不過就往東北角跑"。
東北角的青銅香爐突然炸裂,迸出的不是香灰而是閃著金光的沙粒。
這些沙粒落地即成符咒,轉眼間織就困仙陣——正是上個月他們三人被困古墓時研究的反制陣法。
"你們算計我!"執鞭護法突然暴起,骨鞭掃向同僚,"早就覺得那老鬼額外給的魔血有問題!"四大護法竟自相殘殺起來,卜凡趁機將饕餮之瞳催動到極致。
當豎瞳吞噬掉最後一絲魔氣時,他耳畔突然響起葉雪撫琴的調子。
琴音在識海蕩開漣漪的剎那,卜凡看見穹頂裂縫透出的月光正與懷中護心鏡碎片共鳴。
鏡面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孫瑤光用糖霜在客棧窗戶上畫的簡易地圖——那個歪歪扭扭的箭頭,此刻正指向九頭蛇雕像張開的巨口。
卜凡抹了把糊住眼楮的血痂,指尖觸到孫瑤光縫在抹額里的醒神香珠。
這丫頭總把寶貝藏得稀奇古怪——上回從褲腰暗袋掏化毒丹的尷尬他可沒忘。
議事廳穹頂垂落的血色幔帳無風自動,九頭蛇雕像的鱗片正隨著月光偏移變換紋路,像極了葉雪那件會隨星辰運轉改變陣法的留仙裙。
"老劉誠不欺我啊。"他蹲在青銅鼎後摸出油紙包,里面藏著從膽小魔修那兒誆來的禁制圖解。
糖漬梅子早被壓成餅狀,黏糊糊的蜜汁恰好顯露出圖紙缺失的第三重陣眼——這手法分明是孫瑤光上個月在茶館用桂花露破譯密信時使的招數。
桃木簪戳進青磚縫隙的剎那,整座議事廳突然倒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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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凡頭朝下掛在梁柱間,看著滿地血紋扭曲成葉雪佔星時的河圖紋樣。
護心鏡碎片從衣襟滑落,鏡面映出的卻不是倒影,而是孫瑤光三日前用糖霜在窗欞上畫的鬼臉——那歪鼻子此刻正對準穹頂某塊蛇鱗。
"坎為水...兌為澤..."卜凡念叨著葉雪教的口訣,把最後半塊桂花糕拋向空中。
饕餮之瞳在左眼睜開,甜膩的糕點頓時化作流光沒入蛇鱗。
當青銅鼎發出沉悶嗡鳴時,他忽然想起昨夜兩位姑娘同時往他茶盞里添料的古怪舉動——葉雪的星砂混著孫瑤光的蠱毒,竟在胃里灼燒出破陣所需的靈力。
十八盞骨燈次第亮起,照見牆上密密麻麻的血字。
卜凡眯眼辨認著"玄陰祭典九幽引魂"等字眼,後頸蠱蟲突然劇烈震顫起來。
這反應與半月前他們在古墓遭遇尸王時一模一樣,只不過當時孫瑤光說的是"蠱蟲預警,快往我懷里躲"。
"這時候還走神?"他自嘲地拍了下腦門,袖中突然滾出葉雪給的星軌羅盤。
指針在"貪狼"與"破軍"間瘋狂擺動,羅盤背面不知何時多了道冰裂紋——正是孫瑤光昨夜追打他時失手磕出的痕跡。
血字開始詭異地流動重組,卜凡忙將護心鏡碎片按在牆面。
鏡中映出的文字竟與表象截然不同,那些關于血祭的記載全變成了菜譜,糖醋鯉魚的做法里還夾著孫瑤光的批注︰"用桂花蜜代替陳醋更佳"。
他嘴角抽搐著摸向乾坤袋,果然翻出貼著"破妄專用"的糖罐。
糖霜灑落的瞬間,整面牆如春雪消融。
真正的密文顯露出來,卜凡盯著"太虛秘境上古燭龍"等字眼,忽然明白魔門為何要收集各派弟子的生辰帖。
這些生于陰年陰月陰日的修士,分明是開啟秘境的活體鑰匙——而葉雪腰間的生辰玉牌,此刻正躺在他乾坤袋里。
穹頂突然落下黑色灰燼,九頭蛇雕像的瞳孔滲出紫霧。
卜凡頸側的靛青絲線突然繃直,拽著他撲向右側立柱——這力道與孫瑤光拽他躲避魔修追殺時如出一轍。
原先站立處的地磚已化作岩漿,咕嘟冒泡的赤漿里浮沉著半頁焦黑的紙。
"好家伙,玩火葬場呢?"他甩出桃木簪勾回殘頁,簪頭劍氣燎焦了袖口。
紙頁上的墨跡被灼去大半,唯"逆天改命借尸還魂"八字異常清晰。
這字跡竟與三日前匿名投遞到散修聯盟的警告信一模一樣,當時葉雪撫著信紙說墨香里摻了昆侖雪松的味道。
蠱蟲突然鑽進他耳蝸狠咬一口,卜凡疼得跳腳時瞥見牆角陰影蠕動。
他佯裝查看石柱裂紋,反手將藏著留影符的糖漬梅核彈向暗處。
梅核撞上牆壁的脆響里,混著一聲極輕的悶哼——這讓他想起孫瑤光被桂花酥噎住時發出的動靜。
當血色月光移到九頭蛇第三顆頭顱時,地面突然浮現星圖。
卜凡踩著昨夜葉雪教的璇璣步避開流動的岩漿,指尖突然觸到石柱上的凹凸。
那刻痕組成的圖案,分明是孫瑤光在客棧用筷子蘸湯畫的逃跑路線,旁邊還歪歪扭扭刻著"呆子看這里"。
"你們擱這套娃呢?"他哭笑不得地按向刻痕中心,整根石柱突然縮進地底。
噴涌而出的陰氣凍僵了半邊身子,懷里葉雪給的護心鏡卻開始發燙。
鏡面映出的不再是未來片段,而是某個密室里的青銅匣——匣蓋紋路正與他腰間玉佩嚴絲合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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