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到三點半。
一輛又一輛的車子駛入了市中心醫院。
十一輪休的醫生們陸續接到了取消休假的緊急通知。
有些人接到ca機通知時還在電影院里看電影。
看到信息後,震驚之下,中止了所有休假活動,趕緊往醫院趕。
只因,發生了兩件重大事件。
第一件事情,“錦鴻金表店”遭遇搶劫。5名悍匪在下午2︰30時闖入金表店,一番打砸搶,造成20多名人員受傷,有3人還中了槍傷,生命垂危,急需專家會診緊急搶救。
第二件事情,“浮生福利院”院長遭遇襲擊,被勒到休克,命在旦夕,急需搶救。福利院中其余159人疑似被下了某種毒藥,處于重度昏迷中。福利院的檔案室有被撬過的痕跡,有沒有丟失重要檔案,還需要院長或護工被救醒後進一步確認。
鑒于兩個案件同時發生,且屬于惡性事件,市局召開緊急會議,決定臨時組建“1001特案組”,對這兩個案件聚焦。集中力量,優先辦、快速辦,盡快消除市民的恐慌,保障安全生產、穩定生活。
陳國峰到長沙不到一天,就接到上級領導打來的電話,要求他參與“特案組”,用“城市特警”的偵查手段和思維方式參與案件的偵破,幫助快速尋找流竄作案的悍匪。
章文英也接到了院長的電話,讓她緊急支援“長沙市中心醫院”,對中了未知毒素的病患進行聯合會診,並把會診結果及時通報,以便及時獲得幫助。
陳國峰接到ca機消息的時候,還在跟章文英陪王中華考察幾個商鋪。
當他找到一個公共電話亭回電話,听到“錦鴻金表店”幾個字時,他心里一咯 ,問了句,“麓山路有幾個金表店?”
“不要說麓山路,整個長沙也就只有這一個金表店啊!”
他的臉徹底變白了。
兩個孩子在金表店。
“哪個醫院?地址趕緊給我一個!”
三個人失魂落魄地往醫院趕。
王中華渾身發冷,她不知道怎麼了,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疼痛。她腦子里一直想著陳羽西,想著她調皮搗蛋的樣子,想著她從小就愛管閑事,想著她小的時候就喜歡武打片,想當英雄。
她拼命咽著從喉嚨里涌上來的酸水,兩只手緊緊握著章文英的手,忍不住發著抖。
章文英也怕死了,她的想法跟王中華一模一樣。她後悔死了,干嘛要給陳羽西600塊!要是因為這600塊,出了什麼意外,她肯定活不了了!
陳國峰按了按章文英的肩膀,小聲說︰“別怕。回頭我給她們做一個定位器,這樣,就能隨時知道兩個人在哪里了!”
就這樣,三個人忐忑著往醫院趕,平常只要十來分鐘的路,因為麓山路臨時設置了幾個路障,時間被反復拉長。
陳羽西此刻的確在醫院。
她沒有受傷,受傷的是子欽。
她沒有保護好子欽。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為什麼當危險來臨的時候,她沒有第一時間保護子欽,選擇了保護小玲。
她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
子欽是她老婆,她為什麼這麼做?
“我沒有事情。就是胳膊上一點點擦傷。”子欽一直安慰著,但陳羽西連頭都不敢抬。她沒臉抬頭。
“如果你那會兒不救小玲,她可能就沒命啦。我不生氣。”子欽一邊說一邊哭,她不生氣,但是心里很委屈。
陳羽西低著頭。她腦子很疼,有點亂。她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就想到了“真朱大帝”的故事。
人很容易辨識“魔”,很容易被“神”欺騙。“魔”是不是就是指“自私”?“神”呢?又是什麼?是“無私”嗎?因為“無私”,所以,我做了判斷,救一個更需要救的人,然後對自己心愛的人置之不理?這哪里是“無私”?這分明是辜負愛人的信任!我辜負了她!我在做什麼?
“陳羽西。我胳膊好疼,我有點冷,你別不理我。”
“對不起。我錯了。”陳羽西終于抬起了頭,把子欽摟進了懷里,替她擦著臉上的淚水,在她耳邊說︰“以後,我一定先管你。我後悔了。剛剛那個不是我!我不會對你置之不理的。我不要當什麼英雄,我不會被’神’欺騙的。”
子欽听不懂陳羽西說的“神”是什麼意思,她有些後怕。她開始想,如果有那麼一天,讓陳羽西在大義和小愛里面選,陳羽西會選什麼呢?她肯定會選大義吧?她選了大義之後,自己呢?也要像現在這樣,乞求她的憐愛嗎?
這種乞求這麼卑微,這麼委屈,她不想要。
那麼,要怎麼辦呢?不要她了嗎?她又沒有做錯。如果她剛剛沒有管小玲,我會怎麼看她呢?我會看不起她嗎?就算現在不會。將來呢?
子欽心里第一次有了難以化解的矛盾。
“陳羽西。”她輕喚。
“嗯?”
“你媽媽怎麼跟你爸爸相處的?聚少離多,她怎麼調節的?她有沒有後悔跟你爸爸結婚?”
“寫信。每個禮拜一封,家里有好幾個大箱子,裝的都是他們的來往書信。沒有時間後悔吧,我媽每天忙得滴溜轉,你不是知道嗎?她連吃飯都不準點。”
“現在還寫信嗎?”
“也會寫。寫便簽條。就…衣服放在哪里啦,飯熱一熱啊,記得喝止咳水啊之類的。都是一些碎碎念。”
“以後,我們也這樣好不好?我給你寫信,你對我碎碎念。見不著時,各自為理想奮斗。見著面的時候,就黏在一起。好不好?”
“好。還疼嗎?還冷嗎?我包扎得不太好。如果老媽在,她肯定包扎得比我好。待會兒,輪到我們的時候,讓醫生好好檢查一下。”陳羽西又低下了頭,如果老媽在,肯定要罵她。
“不疼,不冷。我騙你的。我就想引起你的關注。”
子欽看不得陳羽西垂頭喪氣的樣子。如果陳羽西的身體下意識下會選擇大義的話,要麼跟她“分道揚鑣”,要麼只能變成“大義”了。不然的話,以後還會更委屈。那時候,可能比現在還難受了。
耿小玲躺在手術台上。
她對當下冰冷的感覺有些熟悉,似乎,她曾經經歷過這麼一場生死劫。
麻醉藥下,她腦子有些糊涂。
她不想死,她還沒有看過雪是長什麼樣子的。
她感覺,今年的長沙,冬天,會下雪。很大的那種。
她還想看看雪呢。
“啪”一聲。
“好了,取出來了。拿出去給警察吧。”
一顆圓錐形子彈放在一個小托盤上,泛著黃銅的光澤。
“還好,沒有傷到運動神經,只是肌肉貫穿,不然啊,要坐輪椅了。”
“坐輪椅都是好的,嚴重的,要截肢。再嚴重,命都沒了。”
“還好,還好,運氣,運氣。”
“听說,是關鍵的時候,被人拉了一把,不然就不是這個位置了。”
“那是出門遇貴人了啊。”
取出子彈後,醫生們松了一口氣,三個中彈的,唯一一個救回來的。
不幸中的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