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夾起來一片肉,放到嘴里慢慢嚼動,那肉片被他切得很薄,這樣才不會幾口就吃完了。
等咽下肚子,端起飯碗,吸溜了一口熱乎粥,有些燙嘴,那感覺和喝酒有點像吧,老王閉上眼楮想象著自己是在喝酒。
“蔡大輝這個二逼,指定是壞事干得太多了,家門口都能被野狗咬!嘿嘿嘿!”
老王一邊吧唧嘴,一邊嘟嘟囔囔地說道。
他們這一片兒,蔡大輝就是那個最霸道的,仗著自己人高馬大,工作又好,對誰都是瞧不起看不上的,尤其是對他,每次看見都要懟咕他兩句。
老王是敢怒不敢言吶,自己一個老光棍子,沒有人能給自己撐腰,不像別人家有兒子的,你哪怕是有個佷子啥的呢,他蔡大輝都不敢那麼欺負!
誰都明白,佷子門前站,不算絕戶漢,現在看七八歲的孩子,用不了幾年就竄起來長成半大小子,誰敢不當回事兒?
老王把粥當酒喝,就著撿來的豬頭肉下酒,哦不對,是下粥,眯著眼楮晃晃悠悠的,好像真喝多醉了一樣。
也不知道啥時候能整個媳婦啥的!
他腦袋里忍不住跳出這個想法,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一個老跑腿子,誰能看上?
除非是有點兒殘疾或者啥毛病的,能不挑他,要不然就沒戲!
蔡大輝趴在小舅子的身上,呲牙咧嘴地直哎呦,腿肚子上的傷口連抻帶顛的,時不時地就會崩開出點血。
一路上瀝瀝拉拉的血跡,從鎮上一直延伸到縣城,他的嘴唇子都有些發白了。
“大夫?大夫?”
蔡大輝媳婦先一步沖進醫院,在大廳里嗷嗷喊著。
“哎哎哎,你咋地了?”
一個護士趕緊跑過來,見她一個女人慌里慌張地大喊,第一反應就是有啥急重病人了。
蔡大輝媳婦一把抓住護士,急忙說道︰
“哎呦趕緊的,我家老爺們兒讓瘋狗咬了,嘩嘩淌血!”
護士一听,抬頭往門口看去,果然看見兩個男人攙著另一個一蹦一蹦地進來,看樣子是咬在腿上了。
“過來吧!”
那護士擺擺手,帶著他們進到一個處置室,拿起一個鐵皮本子,問道︰
“啥時候咬的?傷口自己洗了嗎?用沒用草木灰?狗啥樣的?叫啥名?”
蔡大輝哆嗦著發白嘴唇子,一邊吸氣一邊說道︰
“就剛才,能有一個多小時吧,傷口沒洗啊,還得用草木灰麼?也沒用過啊!”
說道這里他眼神有些發愣,似乎是在回憶咬傷自己那狗的樣子,說道︰
“那條狗是黑的,個頭可大了,我也不知道它叫啥名啊!”
這扯不扯,頭一回听說,讓狗咬了還得知道它叫啥名?
小護士噗嗤一樂,白了蔡大輝一眼,隨即忍著笑說道︰
“不是狗叫啥名,是問你叫啥名!我這不登記信息呢麼?”
蔡大輝看著小護士的樣子,眼神有些發直,好在他本來狀態就這樣,他媳婦和兩個大小舅子都沒有發現。
他媳婦正在低頭看他的傷口,兩個大小舅子也在看小護士,他倆是頭一回來縣醫院,看見一身白大褂的護士,都有些愣神。
“哦哦,我啊,蔡大輝!”
蔡大輝見小護士盯著自己,趕緊說道。
小護士也沒抬眼看他,伸手扯開他腿上纏著的布條子,那棉花已經粘住了,她扯了扯,也只是撤掉了外面一層,還有一層和皮肉相連的,粘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上,異常猙獰。
“嘶!”
小護士用剪刀撕扯著棉花,蔡大輝疼得直吸氣,只能用手死死地抓著棉褲。
恨不得給干巴巴的棉褲攥出水來。
小護士可沒工夫管他疼不疼,在她看來,必須盡快清理傷口,慢了可能就要命了。
把粘在傷口上的棉花扯得差不多了,小護士回頭拿了個盆,倒上熱水,往盆里扔了個紗布,然後拿起一塊肥皂。
蔡大輝看到她拿著個肥皂,聲音顫抖著問道︰
“你干啥?”
小護士甜甜一笑,說道︰
“給你洗傷口啊,瘋狗咬的傷口,必須盡快用肥皂水洗干淨!”
說完伸手扯了扯蔡大輝的棉褲,問道︰
“你這個棉褲腿兒都被扯爛了,是褪下來還是直接剪掉?”
蔡大輝的嘴唇子更白了,有氣無力地說道︰
“剪掉吧。”
他此時滿眼都是小護士手里的香皂,這玩意洗傷口,不得疼死?
小護士從旁邊桌子抽屜里找到一把剪刀,揪著蔡大輝的棉褲, 嚓 嚓幾下就把褲腿兒剪了下來,放到一邊。
然後對蔡大輝的大舅子和小舅子說道︰
“你們把他的腿扶著放到盆上面來。”
兩人趕緊照辦,端著蔡大輝的腳丫子。
“把住了啊!別讓他把盆踢翻了!”
小護士囑咐道。
蔡大輝的小舅子一听,趕緊把手里的腳丫子夾住,然後兩只手死死抱住蔡大輝的小腿。
小護士見他們都準備好了,拿起一塊紗布,沾上水,然後用力朝著蔡大輝的傷口擦了上去。
“嗷!”
蔡大輝發出一聲慘叫,嚇得小護士手一哆嗦。
他的腿猛然往後拽去,可是卻被小舅子死死抱住,動彈不得。
“長痛不如短痛,你忍著點兒啊!”
小護士人還挺好,一邊勸說,一邊用濕漉漉直淌水的紗布往蔡大輝的傷口上猛蹭。
隨著已經有些凝固的血痂被溶解,蔡大輝的傷口里又開始冒出血水。
“哎呀!”
蔡大輝滿頭大汗,不是熱的,純純是疼的。
可是那小護士洗起來沒完了一樣,等血痂被清洗干淨,又拿著肥皂往紗布上蹭了幾下,然後繼續擦拭傷口。
肥皂在蔡大輝血淋淋的傷口上搓起了一堆血沫子,他已經疼得直翻白眼兒了。
“還沒完嗎?”
蔡大輝咬著後槽牙問道,在這麼洗下去,他怕自己直接死了個屁的。
“差不多了,我再換盆水啊!”
小護士笑了笑,把盆端走了。
過了幾分鐘,她又端著一盆干淨的水回來,換了一塊干淨的紗布,沾上水,又是一陣猛搓。
直到把肥皂沫子全都洗干淨,她才終于停手。
這時一個醫院的大夫拿著一個小紙包走了進來,先是低頭看了看蔡大輝的傷口,然後笑著說道︰
“同志,你這個傷口挺嚴重啊,我這兒有止血的特效藥,你要試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