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的北境,風是帶著刀子的。
秋冬季節,荒原褪盡了最後一點綠意,只剩下枯黃的草梗在凜冽的寒風中瑟瑟發抖,天地間一派肅殺。野離良哥眯著眼,勒住戰馬,抬手示意隊伍暫停。他是這支五百人騎隊的巡檢使,一張臉被邊塞的風沙刻滿了粗糲的痕跡,眼神卻如鷹隼般銳利,掃視著前方起伏的丘陵地界。
這里是西夏與蒙古諸部交錯的邊緣,沉默里總是潛藏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身後五百名西夏“鐵鷂子”輕騎,是他一手帶出來的精銳,人馬皆披輕甲,腰佩彎刀,背負強弓,沉默地駐馬而立,只有戰馬偶爾不耐地打著響鼻,噴出團團白氣。
他們今日的巡邊路線比平日更向北深入了三十里,這片土地,名義上仍屬西夏,但蒙古人的馬蹄聲近來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肆無忌憚。
“報,啟稟大人,前方有動靜!”身旁的副手突然壓低聲音道,手指向北方地平線。
野離良哥極目遠眺。起初只是一條模糊的黑線,緊跟著,沉悶如滾雷般的馬蹄聲穿透干燥的空氣傳來。那黑線迅速蔓延、膨脹,化作一片奔騰的潮水。
更近些,能看清是前後兩支騎隊,在前亡命奔逃的,衣袍雜亂,不少人身上帶傷,箭矢零星地從他們隊伍中向後拋射,與其說是反擊,不如說是絕望的拖延。
而在其後數百步外,另一支騎兵如同追逐獵物的狼群,陣型嚴整,速度極快,不斷張弓搭箭,精準的點射將奔逃隊伍後側的人一個個射落馬下。
逃命者的慘呼和追獵者的 哨嘶吼,即便隔得老遠,也依稀可聞。
“好像是追殺!”副手的聲音繃緊了。
野離良哥眉頭緊鎖,死死盯著那幅越來越近的生死追逐圖。忽然,他看清了逃命者旗幟上那熟悉的圖騰——一只展開雙翼的黑色海東青。
“是克烈部!”他脫口而出,心下一沉。
西夏與克烈部毗鄰而居,多年來貿易往來,共抗過草原上的其他強敵,稱得上唇齒相依。克烈部的商人時常帶著皮毛和鹽塊來到他的軍寨交易,他們的首領還曾與他共飲過馬奶酒。
此刻,數以千計的克烈部牧民和戰士,正被身後那支數量稍遜但殺氣騰騰的騎兵瘋狂屠戮。
他們顯然也發現了這邊嚴陣以待的西夏軍陣,如同溺水者看到了最後一根稻草,整個潰逃的洪流猛地偏轉方向,直直地朝著他們沖來。
“結陣!圓陣!弓弩上前!”野離良哥沒有任何猶豫,咆哮著下達命令。
軍令如山,五百鐵騎瞬間動作,戰馬交錯移動,蹄聲雜沓卻有序,眨眼間便形成一個緊密的防御圓陣。
最外圍的士兵將騎盾頓在地上,組成一道簡易盾牆,後面的士兵張弓搭箭,冰冷的箭簇斜指前方,對準了那股越來越近的混亂洪流以及更後方那股致命的追兵。
克烈部的人馬哭喊著、嘶吼著,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撞入西夏軍陣前方百余步的空地。
他們紛紛勒停戰馬,臉上混雜著極致的恐懼、疲憊和一絲絕處逢生的希冀。
一個顯然是頭領模樣、臉上帶著血污的壯漢策馬奔到陣前,用半生不熟的西夏語夾雜著蒙古語淒聲大喊“是西夏的兄弟!救救我們!是蒙古人!蒙古人來了!”
他聲音嘶啞,幾乎泣血,“十幾天前,他們像狼一樣撲過來!根本不講道理!我們的部落被燒了,男人被殺了,女人和孩子被擄走了!全完了!就剩下我們這些人逃出來……長生天啊!他們還在追!”
野離良哥認得這人,是克烈部一位頗有名望的百夫長。
他心中的怒火騰地燃起,不僅因蒙古人的殘暴,更因這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是對西夏邊境的漠視。
不等他詳細詢問,追兵已至。
約三千蒙古騎兵在距離西夏軍陣兩百步外齊刷刷地勒馬停駐。
蒙古騎兵動作整齊劃一,顯示出極其精湛的騎術和紀律。他們人馬皆著皮袍,不同于西夏騎兵的制式甲冑,卻自有一股剽悍野蠻的氣勢撲面而來。
為首一名將領,頭盔下目光冷冽,如同打量獵物般掃過縮在西夏軍陣旁的克烈部殘兵,以及野離良哥這區區五百人。
戰場突然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只有傷者的呻吟和戰馬的喘息聲格外刺耳。
野離良哥策馬出陣幾步,強壓怒火,高聲喝道“來者可是蒙古軍旅?爾等為何追殺克烈部?克烈部乃我西夏藩屬友邦,速速退去,免傷和氣!”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原野上回蕩。
那蒙古將領嘴角似乎勾起一絲輕蔑的弧度,他甚至懶得回話,只是緩緩抬起了右手。
他身後的蒙古騎兵沉默地開始動作,一張張硬弓被取下,箭袋被打開。
一種極致的危險感瞬間攫住了野離良哥。他意識到,談判根本不存在。
那抬起的右手猛地揮下。
“嗚——嗚嗚——”進攻的號角淒厲地劃破長空。
“嗖嗖嗖——!”
第一波密集的箭雨已經如同飛蝗般遮天蔽日地潑灑過來,目標不僅是克烈部殘眾,更是將西夏軍陣完全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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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盾!防箭!”野離良哥聲嘶力竭地大吼。
箭簇撞擊盾牌和甲冑的 啪聲、射入肉體的悶響、人的慘叫聲、馬匹的哀鳴聲瞬間炸開!
蒙古人的箭矢又狠又準,許多箭矢甚至從盾牌的縫隙中鑽入,或是精準地射中馬匹,西夏軍陣邊緣頓時人仰馬翻。
“給我放箭還擊!”野離良哥眼楮赤紅,彎刀劈飛一支射向他面門的流矢。
西夏騎兵的弓弩手奮力還擊,箭矢呼嘯著飛向蒙古軍陣。但蒙古騎兵根本不結陣硬沖,他們如同靈動的狼群,在西夏軍陣外圍高速奔馳,環繞游走,箭矢卻從未停歇。
他們的騎射技藝驚人,往往在高速移動中還能精準命中目標。西夏軍的箭矢大多落空,或是被他們用靈活的身法躲開。
這是一場不對等的較量。蒙古人用他們最擅長的方式,一點點地削弱、放血。
克烈部的殘兵被這恐怖的箭雨徹底打懵,他們擠在一起,反而成了最好的靶子,不斷有人中箭倒下。絕望的哭嚎聲令人心碎。
蒙古騎兵在幾輪箭雨打擊後,開始了沖擊。他們並非全軍壓上,而是分成數股,交替沖鋒,每一次都如同毒蛇吐信,狠狠鑿擊西夏軍陣的一點,利用巨大的沖擊力將圓陣沖得搖搖欲墜,撕裂開口子,便立刻後撤,再由另一股騎兵沖擊另一個點。
野離良哥揮刀劈砍,身邊不斷有熟悉的部下倒下。
他親眼看著那個剛才向他求救的克烈部百夫長,被三名蒙古騎兵交錯而過,用套馬桿拖倒在地,旋即被亂馬踏成肉泥。他試圖組織反沖鋒,但隊伍已被蒙古人切割開,克烈部的人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反而沖亂了他的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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