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桃花島,四面臨海,春時桃花盛開,爛漫如雲霞。
試劍亭中,黃藥師一襲青衫,獨坐撫琴。琴聲初時悠揚清越,如春水潺潺,漸漸轉為澎湃激昂,似碧海潮生,浪濤千疊——正是他那獨步武林的《碧海潮生曲》。
琴音繚繞間,忽見花徑轉出處,轉出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大的素衣綽約,風華清靡,正是黃藥師的愛妻馮衡;小的那個約莫七八歲年紀,梳著雙鬟,一雙眼楮亮如點漆,靈動非常,蹦跳著扯著母親的衣角,正是他們年方八歲的女兒黃蓉。
馮衡見丈夫沉浸曲中,便駐足亭外,含笑靜听。小黃蓉卻耐不住,听得琴聲壯闊,忍不住拍手叫道“爹爹彈得真好听!像大海一樣!”
琴聲戛然而止。
黃藥師早已察覺妻女到來,只是曲未終了,不願中斷。此時見小女兒歡呼,冷峻的臉上不禁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他身形微動,青衫一拂,人已如一片輕雲掠出亭外,俯身將小黃蓉抱起。
“蓉兒喜歡?”黃藥師聲音清冷,但抱著女兒的手臂卻穩而輕柔。
“喜歡!”小黃蓉摟住父親的脖子,“爹爹彈的,比海邊的浪花還要好听!”
馮衡走上前來,微笑道“你這碧海潮生曲越發精進了,連蓉兒都听得入迷。”她頓了頓,語氣轉為溫和,“藥師,我過來是想與你說說靈風他們的事。”
黃藥師抱著女兒,示意妻子一同入亭坐下“哦,他們怎麼了?”
“這兩年來,靈風、乘風、默風、眠風四個孩子頻頻傳訊回來。”馮衡輕聲道,“他們縱橫大江南北,誅殺了不少惡名昭彰的盜匪巨惡,所為皆是扶危濟困的俠義之事。算起來,他們離島已兩年有余……是不是,也該讓他們回來了?”
試劍亭臨海而建,海風穿亭而過,帶來咸濕的氣息和紛飛的桃花瓣。
黃藥師沉默片刻,目光掠過亭外萬頃碧波。
“當初他們離島時,我立下規矩做夠一百件好事,方可返回。”他語氣平淡,卻不容轉圜。
“如今雖歷時兩年,他們所行之事也確實未辱沒桃花島的聲名。但說了一百件,就是一百件。少一件,不得歸島。”
馮衡深知丈夫性情乖僻,言出必踐,只得輕輕搖頭,無奈一笑“你呀……”
小黃蓉眨著眼楮,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雖不全懂,卻也嗅出一絲嚴肅的氣氛,便乖乖趴在父親肩頭,不再吵鬧。
黃藥師不願妻子再多言此事,將女兒放下,取過另一張琴遞給馮衡“許久未與你合奏了。今日便奏一曲《碧海潮生》,你以簫相和如何?”
馮衡莞爾,接過琴具,正要應允,卻見一名啞僕匆匆沿石徑而來,到了亭外,恭敬比劃著手勢。
黃藥師眉頭微蹙“哦,有客?全真教弟子?”
啞僕連連點頭,又遞上一封拜帖。
黃藥師掃過帖上“全真教”三字,淡淡道“讓他過來。”
不多時,一名年輕道士在啞僕引領下快步而來。這青年約莫二十出頭,面容端正,步履沉穩,一身全真教道袍縴塵不染,見到亭中三人,當即躬身行禮,姿態謙恭“全真教三代弟子尹志平,奉師門之命,特地前來拜見黃島主、黃夫人!”
黃藥師並未起身,只略一頷首“不知你千里而來,所為何事?”
尹志平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奉上“晚輩奉小師叔祖之命,特來送上親筆書信。如今北方金人猖獗,百姓流離,我全真教已與丐幫結為抗金同盟。”
“小師叔與丐幫洪七公前輩特邀天下英雄,于重陽宮共商大計。此次武林大會,懇請黃島主撥冗蒞臨。”
黃藥師拆信閱覽,面色淡漠如常,看不出喜怒。倒是馮衡聞言,露出訝異之色“全真教與丐幫結盟?七公與小真人皆是世外高人,向來少理會朝廷紛爭,不知此番為何……”
尹志平忙向馮衡再行一禮,恭聲答道“回稟黃夫人,此事緣起于三個月,西毒歐陽鋒協同鐵掌水上漂裘千仞突襲我重陽宮。”
“屆時對虧洪前輩和周師叔祖抵擋歐陽鋒,最終才撐到小師叔祖及時返回,小師叔祖當場擊斃裘千仞,更廢去歐陽鋒一身功力,將其囚禁于重陽宮中。”
“經此一役,小師叔祖與師父、師伯們深感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洪七公前輩亦有同感,故而兩派攜手,共抗金虜。”
一直沉默閱信的黃藥師,指節不易察覺地扣緊了信紙。
裘千仞武功與他不過在伯仲之間,歐陽鋒更是與他齊名多年,並稱“五絕”。
那兩年多未見年紀輕輕,竟能以一敵二,誅裘千仞、廢歐陽鋒?
黃藥師腦海中浮現兩年前那個青澀少年的模樣,短短兩年,此子竟已突破絕頂之境,達到如此駭人听聞的地步?
他心下震動如潮,面上卻依舊波瀾不驚,只將書信折好,收入袖中。
“我與韓小友有舊,他親自修書相邀,這個面子我自然要給。”黃藥師聲音冷淡,“但我桃花島向來不涉朝堂紛爭。若是比武論道,我自當欣然前往。抗金之事,恕我不能親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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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志平臉上剛露出失望之色,卻听黃藥師又道“然而,韓小友于我桃花島有恩。我會傳訊于門下靈風、乘風、默風、眠風四人,命他們即刻前往重陽宮,助韓小友一臂之力。”
尹志平知這已是東邪所能做出的最大讓步,連忙躬身“多謝黃島主!早就听聞桃花島曲靈風四位大俠在江湖上行俠仗義,俠名遠播,若能相助,同盟如虎添翼!晚輩還需趕往他處送信,就此告辭!”
待尹志平離去,亭中一時寂靜。海風卷著桃花吹入亭中,掠過馮衡微蹙的眉梢。她如何看不出丈夫內心的波瀾?
黃藥師一生高傲,不落人後,如今听聞韓牧竟已達如斯境界,更聯手北丐舉辦武林大會,一呼百應,而自己卻困守孤島…
小黃蓉搖著父親的手臂“爹爹,那個韓牧是不是當初那個小道士哥哥呀!”
黃藥師輕輕撫了撫女兒的頭發,沒有回答,但目光已投向遠海,深邃難測。
馮衡柔聲道“藥師,你若想去…”
“不必多言。”黃藥師打斷她,語氣決然,“我說不出島,便不出島。”
然而當天傍晚,黃藥師獨自行至桃花島後山。此處山勢陡峭,臨海處怪石嶙峋,浪濤拍岸,聲如雷鳴。在一片較為平坦的臨崖空地上,赫然有兩人正在練武。
那是一對年輕男女,皆二十五六年紀。男子身材高瘦,女子身形矯健。令人心驚的是,二人各有一條手臂軟軟垂著,顯是已廢。但他們配合默契無比,單掌翻飛間,掌力層層疊加,竟似引動周圍氣流,掌風與海浪聲隱隱相和——正是桃花島絕學“碧波掌法”,且已練至心意相通之境。
這二人,便是當年偷取《九陰真經》下冊後叛師離島的梅超風與陳玄風。
黃藥師悄然立于岩後,靜觀片刻。但見二人雖身有殘疾,卻將這路掌法練得別開生面,陰柔掌力中暗藏凌厲後勁,顯是下了苦功。尤其是二人聯手時,威力更增數倍。
梅超風率先察覺到氣息,猛地收掌回頭,見到岩後青影,臉色頓時煞白。
陳玄風隨之望去,亦是渾身一震。
二人毫不猶豫,當即跪倒在地,額頭觸地“弟子梅超風、陳玄風,拜見師父!”
兩人聲音顫抖,滿是敬畏與惶恐。
黃藥師緩步走出,目光掃過兩名叛徒。多年風霜苦難,早已磨去了他們當年的桀驁,只余下悔恨與恐懼。
“超風,玄風,你們起來吧。”黃藥師語氣平淡,“你二人在此苦修兩年有余,已是真心懺悔,我已知曉。”
梅、陳二人不敢起身,梅超風顫聲道“弟子罪該萬死,當年…”
“舊事不必再提。”黃藥師打斷,“你二人雖叛師離島,但這些年來所受苦楚,也算償了過錯。今日我來,是有事要你們去辦。”
陳玄風猛地抬頭“師父但有所命,弟子萬死不辭!”
“我要你們即刻離島,前往終南山重陽宮。”黃藥師負手望海,聲音隨海風飄來,“全真教韓小友正在召開武林大會,組建抗金同盟。靈風、乘風、默風、眠風也會前去。你們六人匯合後,須全力協助韓牧,促成抗金同盟之事。”
梅超風與陳玄風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與激動——師父竟願重新承認他們為弟子?
“弟子遵命!”二人齊聲應道,聲音哽咽。
“記住,”黃藥師轉身,目光如電,“此行不僅代表你們自己,更關乎桃花島聲名。若敢有違師命,或做出有損門楣之事…”
“弟子不敢!”二人再次叩首,“定當竭盡全力,不負師命!”
當夜,一艘小船悄然駛離桃花島。船頭立著梅超風與陳玄風,二人回望漸遠的島嶼,眼中既有對未來的忐忑,更有重獲師命的決然。
海浪輕搖,明月當空。而桃花島上,黃藥師獨立于試劍亭中,遙望北方大陸,手中玉簫輕撫,一曲《碧海潮生》再次響起,簫聲孤高而寥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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